雲樾喝茶的動作微微一滞，擡眼看了看九皇子。
“當然不是，隻是覺得九弟最近好像得空許多，以往若是沒事你可很少來我的安王府。”
九皇子漫不經心的說道：“四哥是嫌我來得少，那以後我常來，四哥可别煩我。”
雲樾沒有回答，垂眼喝着茶，淡淡的水汽在眼前朦胧，遮住茶底的一片嫩葉，他忽然覺得，九皇子就如同這水霧一般，讓人看不透猜不出。
九皇子又抿了幾口茶，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小厮，小厮立即會意，摸出一個紅色的包來，紅色的小緞，上面還繡着雙喜字。
小厮慢步上前，遞到雲樾的面前，雲樾一怔，“這是什麼？”
九皇子淺笑道：“四哥忙着舊城區的事，自然無暇顧及一些瑣事，昨天是吏部尚書肖放的大喜之日，我去他那裡走了趟，這是他給我的喜糖。”
雲樾聽到吏部尚書肖放這幾個字，眉心微微一跳，握着杯子的手指微不可察的一緊，他把茶杯放下，并沒有看那紅色的糖包一眼。
“九弟倒是心細，這些事情也知道得清楚，隻是……這是肖大人給你的，拿予我做什麼？”
九皇子說道：“喜氣兒嘛，沾一點兒。肖大人有豔福啊，納了第七房小妾，聽說是個嬌小美人兒，深得肖大人的喜歡，也難怪昨天的場面那般大。”
九皇子說得不緊不慢，清晨的陽光如一層薄金，穿過廳堂落在他的身側，他的笑意淺淺，眼神微蕩，那雙眼睛裡似乎蘊含無限的深意，點點的光在那雙眼睛裡閃爍，卻看不透真意。
吏部尚書肖放，并不是雲樾的人，關于他，雲樾有進一步的打算，隻是目前被這個舊城區的事情插了一杠子，他一時沒有抽出空來去理會。
昨天肖放納妾，他也是知道的，隻不過因為和秦悠然在一起，又發生了那麼多事，一時就沒有去理會，他本來想着等事情結束，安插的暗衛從那裡回來，詳細問過了情況之後再做定奪。
他沒有想到，先來的人竟然是九皇子。
“哦，是嗎？”雲樾不動聲色的說道：“九弟和肖放還有這種交情，我委實沒有想到。你去了之後，肖放一定是受寵若驚的吧？”
九皇子手托着腮，發絲垂少，姿态風流無雙，“嗯，四哥說得沒錯，我雖然不是似四哥這般手握實權，但怎麼說也是皇子，他自然要以禮相待，何況，我也是給了禮錢的。”
雲樾笑了笑，“九弟大手筆。”
九皇子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這個嘛，我的手筆自然不能小，畢竟是皇家嘛，不能讓人笑話，不過……他回禮，倒是大得讓我意外。”
雲樾眉頭微不可察的一皺，“回禮？此話怎麼講？”
九皇子沒有立時回答，從袖子裡抽出一個信封來，小厮接過，雙手遞到雲樾的面前。
雲樾狐疑的接過，并沒有打開看，“這是什麼？”
九皇子面露難色，抿了一下嘴唇說道：“這個，是從肖大人新納的小妾貼身嬷嬷那裡得來的，她得知我的身份，死活要給我。但是……這事兒我無能為力，隻好拿來給四哥了。”
雲樾越聽越覺得不對，新納小妾的貼身嬷嬷，把這個東西硬給了九皇子，而他無能為力，要給自己，這是什麼意思？
“四哥打開看看，”九皇子手指一點，“我總不會害四哥，這信上又沒毒。”
雲樾之前倒不知道九皇子說話這麼能堵人，讓人騎虎難下，他輕笑，“有毒沒毒倒是其次，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裡面的内容，有可能比毒還要厲害。”
九皇子微微挑眉，“那四哥敢不敢看？”
雲樾沒說話，把信封打開，抽出裡面的信紙來，輕輕展開，倒是一手娟秀的字。
這一看之下，他的心頭不禁一跳，如果這信上所說的都是真的……那麼，倒是一個扳倒肖放的好機會。
可是，這消息不是他親手得來，他并不完全采信。
面無表情的把信紙放回信封，淺笑道：“九弟，這可是事關重大，關乎肖大人的官途，他是朝廷大員，我也沒有權力把他怎麼樣，恐怕……”九皇子笑吟吟的看着他，像是一隻狡猾的狐狸，“四哥，我與你從未有過什麼利害沖突，我這個人呢，向來獨來獨往慣了，和衆兄弟也是如此，我們呐――人人都有戒備之心，但又渴望對方可以為自己
所用。四哥，你不累嗎？”
雲樾的眸子微縮，他的眉眼八風不動，“身在皇家，自該如此，這一切都是應該承擔的，既享了榮華，又想逍遙，隻怕沒有那麼便宜的事。”
九皇子低聲冷哼，“若是隻為逍遙，我倒不想要這榮華。”
雲樾一時沒有聽清，“什麼？”
“沒什麼，”九皇子長舒了一口氣，“四哥，這信呢是千真萬确的，我也沒有那個閑心去管這事兒，大位……”
他說這裡一頓，再次哼了一聲，語氣輕蔑，“誰願意争就争去，反正我是不想幹。不過，四哥若是得了這大位，我倒挺樂見其成，雖然不想摻合這些事，但畢竟也是俗人，還是希望能夠繁榮昌盛。”他說得漫不經心，并不是什麼豪言壯語，雲樾甚至能聽出一些悲涼的味道來，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麼，老九這個人……如他自己所說，大多時候一個人，獨來獨往，和誰也不近，更沒有因為名利和别人
發生過沖突。
有時候雲樾就想，究竟有什麼是九皇子在意的，除了他早已經去世的母妃，雲樾還真想不出來。
像今天這般兩人相對而坐，說這麼多的話，也是第一次。
雲樾把信放在桌邊，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九弟的心思……着實讓我意外。”
九皇子眼睛眯得細長，笑意淡淡，紅唇微微勾起，“四哥，人心這東西呀，沒有那麼簡單，不過呢，有時候啊，其實人本來很簡單，是看的人複雜。”雲樾聽出他話裡有話，微怔了一下正想再說别的，有個家丁跑進來說道：“王爺，麻煩您去後院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