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帶着人一行來到了五台山腳下。這一路康熙變得很像一個快要入花甲的老人一般,喜歡與四爺、十爺和十四爺講述以前自己小時候的趣事。四爺越來越覺得康熙此次來到五台山,真地就是如自己所猜測的那般,是來見順治爺的。
康熙等人上了五台山,自然受到了方丈的接待,四爺等人也都被安排在了最高規格的禅房裡歇息。四爺本以為五台山這邊會很驚詫,但是當得知康熙親自前來時,他們也沒有表現出特别的驚訝,或者特别的排斥。因為山裡也還有其他佛客在理佛,所以五台山方丈也隻是将康熙當作貴客接待,并沒有對外宣揚什麼。
康熙與方丈在膳房密探了一日,四爺、十爺和十四爺,還有幾個心腹大臣以及護衛都沒有被允許入内。不知道康熙在裡面密探了什麼。待康熙出來後,他也沒有急着去見什麼人,而是跟着方丈大師理佛起來。
就這樣,四爺等陪着康熙在五台山住了十日了,每天跟和尚一般地早起去理佛,然後就是去找方丈談經說文。康熙也麼有要求四爺他們陪着,而是允許他們自由活動,但是不能離開五台山。
四爺看着這情形,覺得是不是自己想差了,然道皇阿瑪此來五台山并非什麼見順治爺,而僅僅隻是微服私行。可是一路上,康熙并沒有遊山玩水的興緻呀,一行人奔波了十餘日才來到了五台山的。如果是微服私行,康熙至少也要多去了解一下民情,再多走訪走訪幾個比較有代表性的地方吧。
十爺與十四爺陪了幾天,實在聽不下去那些玄乎又玄的佛法了,紛紛找了借口開始不去了。康熙也不為為難他們,到最後隻有四爺每日照舊陪着康熙一起理佛。
這一日,方丈領着康熙退避開了其他人,獨自帶着他往五台山的後山去了。
“行癡在此修煉已經快五十年了,皇上真地要去見他?”方丈的年紀不比康熙大,從他接收五台山主持的時候,那個在後山修煉的行癡大師就已經在了。當他的師傅圓寂的時候,便跟他說:“那個行癡大師是五台山重點保護的對象。”當然,行癡的身份也告訴了他。
“皇阿瑪在這裡修煉五十年,朕本不該來打攪他的清修,可是如今朕真地碰到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了,故而特來請見皇阿瑪。”康熙對主持說道。
主持大師帶着康熙沿着青石做成的台階一步步往上走。行癡就在後山的廟宇裡靜修,五十年來從未出過寺廟門一步,甚至都沒有出過後山。他來的時候,是帶着三個貼身護衛的。為了保護順治,這三個人跟着順治一起出了家,現在俱都陪着順治當了五十年的和尚了。
康熙想着,心裡微微歎息,當初的青壯年護衛隻怕都已經成了七八十的垂垂老者了。自己也已經快五十年沒見過順治爺了。他走着,心裡微微有些激動。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自從做了皇帝,富有四海之後,已經沒什麼東西能令自己激動了。
兩人走上最後一階青石台階,隻看見一出偌大的院落呈現在眼前,那邊一扇紅色的油漆門微微扣着。四周種着樹木,隻見一個老者正穿着一身黃色的僧袍在那裡掃樹葉。
方丈主持細細一看,微微一愣,連忙地一旁的康熙道:“皇上,那邊就是行癡!”
康熙一驚,他看着那個挺拔的身影,雖然已經八十多歲了,可看他的背影,居然不像是個八十多歲的老人。康熙突然想起自己八歲時所見到的順治。
他記得順治在臨走前,曾經将康熙叫到跟前,摸着他的頭,對他說道:“玄烨,皇阿瑪希望有朝一日你會是個明君,一個不像你皇阿瑪的明君。”
方丈主持默默地退下了,院落裡隻剩下行癡和康熙。他們之間隔着十幾米,行癡一直就在那邊拿着掃帚掃樹葉。那些都是冬季未落盡的樹葉。
“皇阿瑪!”康熙的眼裡微微泛起一層氤氲,他的聲音已經沒有了五十年前那樣的稚嫩,甚至略略顯得有些蒼老。這一聲“皇阿瑪”,使得康熙仿佛回到了五十年前那個風雪飄灑的夜晚。
行癡似乎沒有聽到康熙的呼喚,仍舊在那裡掃着樹葉。
康熙見行癡對于自己的呼喚完全沒有感覺的樣子,便以為他是不是年紀大了,耳朵有些背了。于是,康熙連忙快走幾步,走到了行癡的面前。
行癡似乎還是沒有感覺後面有人靠近,仍舊在那裡慢慢清掃着樹葉。
“皇阿瑪!”康熙的聲音近乎顫抖。他其實不太能理解當時的順治爺,是如何為了一個女子而放棄整個偌大的江山。他八歲就開始肩負着大清的江山。皇祖母曾經跟他說,要想坐穩這個江山,就要勇敢承擔一切。有朝一日,曾經最珍視的東西都會離你遠去。作為帝王,便要承受這樣的孤獨和寂寞!這五十年來,自己失去了皇祖母,失去了皇後,失去了許許多多女人的真心,也逐漸失去了兒子們的心。自己果然成為了最孤獨的帝王,也是最偉大的帝王!
“施主,這裡沒有皇阿瑪,隻有行癡!”行癡終于轉過身來,看着康熙道。
康熙一眼就認出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老人,真地就是順治。那個曾經風度偏偏,儀表非凡的順治皇帝已經變成了現在這樣一身僧袍,頭發全白,眉毛胡須也都白了的老者。
“皇~行癡大師!”康熙忍着心底巨大的激動,差點再一次喊出“皇阿瑪”三個字,但他還是忍住了。
“施主,多年不見!你還好嗎?”行癡看着康熙,眼裡露出一絲慈愛。
“多謝行癡大師挂記,朕,我很好!”康熙漸漸将心底的激動平複了下去。他不再是那個隻有八歲的孩子,他是大清的主宰,是天底下人的皇帝。
“呵呵,我就知道,你會做得比我好!”行癡微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