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要不要自宮?
“吉祥歸屬案”審理的前夜,利州人民的好公仆任怨任老爺一宿沒睡,書房的燈,一直亮着。
天亮了,書房的燈依舊亮着。
“淡茶溫飲最養人”,這是任太守的口頭禅,但這一夜,任太守卻喝了一夜的濃茶。
晨曦微露,兩個家仆守在門外,眼見到了洗漱時刻,但是不知太守大人是不是還在忙碌,二人不敢叩門打擾,不禁左右為難。
“來人啊!來人……”
室内忽然傳出任太守虛弱的聲音,聲音帶着些顫抖。
兩個家仆吃了一驚,急忙推門而入。
燈還亮着,映着任太守慘白的一張面孔,仿佛小鬼的臉。
任太守頭發蓬亂,兩眼通紅,微微蹙眉捂兇,似乎很是痛苦。
兩個家仆大吃一驚,慌忙迎到近前:“老爺,你怎麼啦?”
“老爺,你是不是病了?小的馬上去喊郎中!”
任太守有氣無力地道:“請……請個屁的郎中,去!給我端……端一碟點心來!”
家仆這才發現任太守額頭濕潤,汗迹隐隐地滲了出來,不禁驚叫:“哎喲,老爺,你流汗了!”
任太守終于忍無可忍了,一個巴掌扇在那家仆臉上:“混賬東西,再不去,老爺我讓你流血!”
那家仆吓得屁滾尿流,慌忙跑去,不一會兒便端了點心來,連早餐也一塊兒給端來了。四個涼碟,一碗碧粳稠粥,還有一屜蒸餅,任太守風卷殘雲一般消滅了大半,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
原來,任太守“醉茶”了。
茶葉含有茶堿和咖啡因,濃茶喝的太多固然可以提神,卻也容易“醉茶”,也就是心跳過快,胃酸增加等等狀況,尤其是患有心動過速、早搏和房顫的冠心病患者,更容易發病。
任大胖子身體負擔重,一身的毛病,熬了一宿,又喝了一宿的濃茶,結果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了。
其實任太守已經很多年不曾秉燭熬夜了,自從他入仕以來,也就是給皇帝寫奏章時,才會熬夜字斟句酌一番。
但昨夜不同,昨晚,他派人四處打聽到的各種消息都已收集上來,令他頓覺形勢嚴峻。整個利州現在看似平靜,實則是暗流洶湧,漩渦處處啊。
柳下揮壯起慫人膽,毅然、決然、果然、必然、理所當然地向他發起了挑戰,當這消息不知從何渠道傳遍大街小巷之後,柳下揮幹脆就“破罐子破摔了”,反正人家也知道了,直接公開聲明:一定要把任太守拉下馬。
那份勇氣和決心,就像一個憋屈多年的小三撒潑打滾地開始制造輿論,要正大光明地謀奪正位。他們兩個人同時科考,同時高中,柳下揮的科考名次還在他之前,可是自入仕以來,一直被他壓了一頭,到了利州任上,更是直接成了他的部下。
叔可忍,嬸不能忍啊!萬年老二要翻身,翻身的農奴把歌唱,利州司馬柳下揮,勇敢地吹響了向任太守開炮的号角。
任怨最早獲悉的就是柳下揮要向他動手的消息,當時他最擔心的就是武士彟與柳下揮聯手。不過想到他和武士彟隻是小隙,并沒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而且武士彟馬上就要走的人了,實在沒必要橫生枝節,任太守又覺得不太可能。
其實武士彟将要外遷其他地方為官的消息,外界對此還一無所知,甚至就連武士彟的幕府僚佐們也不知道,像任怨這級别的高官,在朝中有人脈,其實也毫無察覺。
除了武家的人之外,隻有早就有心的柳下揮探得了這個消息,并且把它巧妙地透露給了任怨。結果,任太守擔心的事情還沒有來,倒是另有意外先發生了,鎮戍馮程居然跳出來給柳下揮站腳助威,搖旗呐喊。
任怨思來想去,都想不出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過馮鎮戍,你一個武将,跟着摻和什麼?要不是早知道柳下揮妻妾成群,任怨簡直都要懷疑這兩個人有一腿了。
柳下揮、馮程,各有一些小圈子,這兩個人一行動,那些人或為馬前卒,為其沖鋒陷阱。不敢公然站出來助戰的,那也是暗中奔走,充當斥候,為他們提供自己的黑材料。
光是這兩個跳梁小醜的話,任太守還不太擔心,就你朝中有人?老子在朝中的後台,比你的後台還要強橫三分呢!否則的話,憑什麼老子一直站在你的頭上拉屎撒尿?
不過……
關鍵時刻,武士彟也跳出來了。武士彟的影響力和号召力就不是柳下揮所能比拟的了,而且他肯出手,更讓無數人認定了任太守一定要垮台,這一下敢跳出來的人就更多了。
任怨懊惱地發現,他還沒死呢,那些食腐的生物就一個個跳出來了,像武士彟、柳下揮、馮鎮戍這等秃鹫、鬣狗、烏鴉一般的食腐生物也就罷了,那些蟄伏地下,蚯蚓、蝸牛、白蟻一般的小爬蟲們,居然也敢跳出來向他發難了。
有一個被任太守府上三管家仗勢欺占了半畝地的老農,昨兒下午居然向縣衙門遞了狀子,這可是一個很危險的征兆啊。見微知著,一着不慎,真有可能大廈将傾。
任太守苦思一宿,給在京城吏部做侍郎的大舅子寫了封信,先把朝廷那邊打點一番。可朝廷那邊就算打點的再妥當,關鍵還是要看利州這邊的情況究竟如何發展。
朝堂上的衮衮諸公或要順水推舟、或要逆水行船,也得先觀風望氣,有所衡量後才能指點江山的。而利州這邊的情形究竟該如何解決呢?針對眼下的情況,任太守分析了一夜,最後拟出了三個方案。
一:刀對刀,槍對槍,針尖對麥芒!
咬住吉祥的賣身契在蘇良生手中這一有利條件,不管不顧,定要把吉祥判給蘇良生。可這樣一來,隻是洩了李魚灌他糞湯的恨,對武士彟、柳下揮那班人卻是毫發無傷,也就談不到兩敗俱傷。
二:暫且隐忍,向對方求和。這條路,也是走不通。換做是他,在對頭四面楚歌的當口兒,既然刀已出鞘,不見血也是絕不會插回去的。人家又沒有要命的把柄操在他的手中,憑什麼接受他的請和?
既然這樣,那就隻有第三個方案可以選擇了。對方向他發動攻擊的種種罪狀,還沒提到台面上來,現在對方打算用做突破口的就是“吉祥歸屬案”,如果不給他們這個借口呢?
此案如果斷得幹淨俐落,無懈可擊,對方的一切攻擊就變成了無由而動。當那雪片般的彈劾奏章紛紛遞到皇帝面前,卻沒有一個誘發這一切的由頭的時候,皇帝會怎麼看?這些大臣為什麼對一位牧守一方的重臣突然群起而攻之?
天心難測啊!就不信他們不有所顧慮。可要這麼做,就得自切“小JJ”,封死這個突破口。理智上,任怨明白自己該這麼做。可是感情上,他實在接受不了自己堂堂太守,被一個沒有功名的李魚匹夫逼得節節敗退、一讓再讓。
蘇良生這個“小JJ”,究竟切還是不切呢?這是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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