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翻凳子掀桌子亂做一團,不一會就聽見“噔噔噔”雜亂的腳步聲往樓上來了。
他自顧自吃他的酒。洛陽人生地不熟的,還是少惹事為好。
那名家丁第一個就沖到樓上了,一眼就看到了那兄妹倆,叫道:
“少爺,他們在這兒呢。”
鮑家公子不急不慢地上來,看了那兄妹倆一眼,馬鞭舉起來照着家丁腦袋就是一下。
“嚷什麼嚷,沒看見簡彤姑娘在用餐嗎!”
那家丁好心辦壞事吃了個教訓,躲到一旁不敢言語了。
鮑家公子大大咧咧一掀袍子在簡氏兄妹倆對面坐下了,笑呵呵地看着他們。
那叫簡彤的女子一臉怒容,被她兄長按耐住了。
男子站起身來一抱拳說道:“鮑公子,我們兄妹倆初到貴寶地,不知哪裡得罪鮑公子你了,以緻追我們到這裡。”
那鮑公子不看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簡彤,嘴裡說:
“沒有得罪啊,隻是本少爺我看上你妹妹了,便宜你撈個現成的舅姥爺當當。”
“你......”簡彤氣得臉鐵青就要拍案而起,還是被他哥哥攔住了。
男子說道:
“鮑公子,雖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但也要看我妹子同意不同意,不是麼?”
那鮑家公子耐不住性子,一拍桌子:
“給你面子不要是不是。告訴你,在這洛陽城裡,隻要我說同意的,就沒人敢說不同意。”
......
“如果我說不同意呢!”
有人朗朗應聲,衆人皆四下裡看就是不見人影。
“吃了豹膽了嗎,誰人敢這樣對本公子說話!”
鮑公子也左右地找,看誰在跟他叫闆。
樓梯台階咯吱一響,上來一個錦緞幞頭的白胖子,微八字胡,白衣短衫外套一件手工講究的绛紫色緞袍。他身後跟着一個略有佝偻的黑瘦男子,似是仆人。
這胖男子上樓來,掃視一圈,微微朝那兄妹倆颔了颔首,似是認識那兄妹倆,最後把眼光定格在鮑家公子身上。
“是你說不同意?”鮑公子的眼光也把此人看了個上下。
“呵呵,鮑公子好眼光,正是在下說的。”
那胖男子說着,不知從哪變出來一把質地考究的折扇,嘩啦展開,旁若無人地扇起來。
鮑公子覺得好笑,他轉眼瞥了一眼那女子簡彤的兄長。
“原來有人撐腰是吧,呵呵。”
突然間笑容一收,手一指那胖子男子,狠聲說:
“給我打得他把剛才那句話咽下去!”話音剛落,他身旁一黑衣教頭模樣的男子已掄圓了拳頭朝那胖子面門擊過來。
胖子沒動,他身邊的黑瘦仆人動了。
瘦短的身子,可動起來那麼神速。
他閃電般迎上去,對着那黑衣教頭的臂肘擊下去。
“咔吧”一聲骨裂聲後就是一記慘叫,這教頭的胳膊是再也擡不起來了。
旁邊四個同樣的黑衣教頭再也沒有一對一的規矩了,操起身上的配刀齊刷刷就招呼過來。
那黑瘦仆人倒也不拒,迎着一人上前,一側身躲過刀鋒,閃速捉住那人的手踝,手隻一抖,刀就到了他手上。
其他三人看了大懼,再要收手去防已來不及了,那仆人的刀鋒已畫了一道圓弧掠過三人手腕處。
一霎時,幾人手腕處鮮血直濺出來,隻見他們齊刷刷丢了兵刃,捂住傷口痛苦地呻吟不已。
那黑瘦的仆人一個收刀式,把刀丢地上,佝偻着身子又默默退回他主人身後,垂目而立。
一動一靜之間,他的氣息、神态舉止就像一切沒發生一樣。
劉馳馳看得心裡直叫一個贊字,如若沒有旁人,他真想擊案而起。
鮑家的少爺呆了。
自己府裡最拿得出手的幾個打手栽得場面如此圓潤、好看,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他憋着口氣,眼神盯着那胖子半天,嘴巴吐出一句:
“你,什麼名号?”
那胖子扇子扇得呼啦啦直響,哈哈笑道:
“金陵殷十六!”
“好,你等着!”
鮑家少爺一回頭,“撤!”
一幫人托胳膊托手,跟着下樓稀裡嘩啦地走了。
等人悉數走幹淨了,那胖子叫殷十六的走到那兄妹倆桌子前一拱手。
“簡方兄弟,叫你們受驚了。”
那兄妹倆也都站起來緻謝,直說:“有勞十六爺了,不礙事。”
殷十六道:“我看你們也别在這外面客棧住了,不安生。我那骊園既寬敞又方便,你們别再推辭,就住我那裡吧。”
兩兄妹這才不再推遲,答應了。
收拾妥當,這兄妹倆便随殷十六下樓。
殷十六回身向樓上廳裡的各位一抱拳:“今日驚擾各位了,各位這一頓全由在下結了,慢用了。”
說畢要下樓。
劉馳馳叫了一聲“且慢!”
殷十六在樓梯口停住,回頭看他:
“這位兄弟,怎麼了?”
“在下李默餘的朋友,有事想托十六爺幫忙。”
殷十六認真看看他。“明早來骊園找我。”說完一拱手下樓。
一幫人走後,酒樓這才安靜許多。劉馳馳淺酌着老酒,思量着剛才發生的事。
剛才那叫簡方、簡彤兄妹倆就他看來武學功底也俱是不弱,對付鮑家那幫打手綽綽有餘,可他們為何偏忍住不動手呢。
還有這殷十六什麼來頭。看樣子家族實力也不弱,為什麼同為殷富權勢之家的鮑家少爺會對他如此陌生,甚至聞所未聞呢。
還有聽得這簡氏兄妹皆為這殷十六的座上貴客,為何他們先前要住這外面的客棧,而不是住殷十六的府上呢。
看這情形,這洛陽城的高手能人一點也不比長安少啊。
思忖着,便看那弦月從西城頭的輪廓裡升到了半天,亮堂堂地照亮了整座洛陽城。
一座全然沁入蒼茫夜色裡的古老城邦,在它豐富的曆史歲月裡,滿滿都是人類活動的痕迹,即使在夜晚,它也不曾停歇過,這也是它的神秘之處。
......
劉馳馳走在月色的大街,十裡洛浦垂柳,揚花撲面。
春風拂動他心裡如鬓發般漫長的思念,在這孤獨的地方,哪裡都是異鄉,隻有仙兒在的地方才是故鄉。
......
不對,有夜行的急促腳步聲。
劉馳馳一個閃身把自己掩在一處門廊的陰影裡。他朝聲音的方向望去,隻見對面屋脊“綽綽”跑過去幾個影子。
想不到,這洛陽城到晚上也沒有安歇的時候。
想着,他提腳偷偷跟了上去。
這幫人足有五個,沿着屋脊檐牆深深淺淺足足穿行了四五條街巷,最後在一處不起眼的民屋前停下來。
屋前挂着打鐵鋪的招牌,大門緊閉。這麼晚,估計屋主人早已睡下了。
那幾個人聚攏一起商量着什麼,一會便散開了。隻留了兩人在前面看着,其餘三人往屋子後院摸去。
劉馳馳看着奇怪,但又不能現身跟過去,隻有原地裡待着看他們在搞什麼情況。
一會,屋子裡隐隐傳出有人驚覺呼叫的聲音,但迅速又被截斷了。在零星傳出一兩下桌椅倒地的聲響後,便再也沒了聲音。
時間不長,大門從裡面開了,一人探頭沖外面做了個手勢,外面一人迅速發出一聲輕越的哨音。
不多會,一架包着四蹄的馬車乘着夜色停在了大門處。
剛一停穩,入到屋内的三人擡着一隻一人長的布袋就出了屋子,外面兩人接應着,很快上了馬車。
等那些人坐穩拉了車簾,那車夫一揮手中馬鞭,車便沿着長街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