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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揚州,抉與決(九)

朝天阙 侯之青銅 3782 2024-01-31 01:13

  自覺語氣太重,劉馳馳口氣一緩道:

  “沒事,就當找那姓柳的道人談談心而已,興許不需要動武呢。”

  說完了自笑兩聲,尴尬裡反倒覺得地室裡空氣愈加沉悶心塞起來。

  “這幫人看似不是硬要置我們于死地之人,你出去說話定要悠着些,切記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默餘換作一種口氣叮囑道,轉而歎口氣不再說什麼。

  他明白姓劉的這人脾氣甚犟,且攔不住,隻求他能自覺圓滑一些,審時度勢,說不定能保住一條性命。

  “明白。”劉馳馳在他臂膀上重重一握,一種說道不明的情緒由然而生,讓他徒有些悲壯起來。

  轉身,他卻被黑暗裡的簡彤一把捉住了手。

  “真的要去嗎,帶我一起呗!”她眼神楚楚,又不似在開玩笑的意思。

  他笑,拂開她手,隻當她胡鬧。

  “别鬧,你大哥不日就來接你了,你還是安心待着吧。”

  這丫頭不依不饒又執手貼近上來,被他一手輕輕推開,隻歎口氣道:

  “怕了你們,我答應你們快去快回就是了。”

  丫頭這才沒說話,撤手站着一動不動,任由眸子裡的光影在他黑暗的眼前攢動個不停。

  他心底一陣潮濕,别過頭認真道:

  “阿蠻,李爺和丫頭就交由你照顧了,讓不讓我放心?”

  “放心吧劉爺,你事一辦完,阿蠻保準第二個就沖出去。”

  阿蠻回他回得爽快,不知怎的,他竟有些莫名的感激。

  撇下幾人,他把腰間“綠袖”别了一别,一人走至月光華麗的洞口。

  “柳千機,答應你不難,但我有些話要問你!”

  大聲說罷,他整冠束衣大步走了出去。

  柳千機青衫薄帽正在涼亭悠然讀扇,扇面上筆走龍蛇的一阙詞看不太清,卻有一派潑墨金戈之風。而他身後一片亮如白晝處,盡是兵士手中擎着的火簇,弓箭叢森如芒,陣容讓人看着寒意四起。

  聽聲音,柳千機緩緩舉目,目光中牽出劉馳馳舉步走出地室的樣子,他有些吃驚不小。

  發自内心,劉馳馳是有些怵這陣勢的。畢竟一聲令下萬箭齊發,能瞬間把人射成肉靶,那模樣着實不是什麼好看的死法,比之諜戰片上亂槍齊發射成蜂窩的慘樣還要不如。冷兵器嘛,總歸讓人死得不會那麼太痛快。

  可事已至此,仗着有些底氣,他還是走前了一步。

  他與柳千機間隔兩三丈遠,用現在的算法也就在十來米的距離。這距離,如施冷箭偷襲他還沒有十足把握,更何況要生擒活捉住柳千機,可能還需再費些心思。

  柳千機于涼亭中注視他良久,未曾答話,隻哼過一聲撇過頭道:

  “孟将軍,我要試看看這人到底有何能耐!”

  孟絕海起先一愣,接而明白了軍師的意圖。

  “喏!”扭頭沖身後道:

  “兀龍,你去!”

  無人回答,隻有黑夜裡憑空躍起一條影子,從人叢中疾飛而起,當空拔刀掄一道弧線,奔劉馳馳迎面而來......

  刀,是獄族的寒瀝獄刀,世間無可匹敵的快;

  人,是獄族的前族衛大将,冷過獄刀之冷。

  兀龍絕不會放過這次立功的機會,何況還帶着自己複仇的心思。

  暗夜裡突然起風,如似料峭二月般的徹骨寒,隻不過它是獄刀之寒。

  劉馳馳忽作長吟,迎面閉目循着刀風陡然折身,待刀從眼前拂面而過時,迅速出右手疾彈,兀龍腕間失力,刀鋒偏了出去。

  落地瞬間,兀龍趁勢抵一足着地,由此身子當空盤旋開來,刀劃一道詭異弧線,向劉馳馳中腹奔襲。

  如是擊中,必為腰斬!

  然而劉馳馳腰間尚有劍未發,名曰“綠袖”。

  曆來所言長袖善舞者,多指為宮中舞者。然而到了公孫大娘手中,确是為不折不扣制人禦敵的利器。

  劉馳馳有劍“綠袖”,恰巧他也是公孫門下傳人。

  劉馳馳就手一翻轉,“綠袖”陡然間于他腰間出鞘,迎面于獄刀格擋在一起,于暗夜裡濺起一道的花火,荼蘼至極。

  兀龍殺紅了眼,驚起身形中舞開刀臂,讓自己身體周遭布滿無數叢刀簇。

  劉馳馳于是背手,閉目着屹立不動,聽他刀風忽近,毅然出手......

  飛花于夜風中忽停,四下俱寂,看場下兩人一動不動,已然分出了高下。

  劉馳馳執劍将獄刀牢牢壓在兀龍肩胛脈絡處,稍是一動,就是自刎血濺當場。

  兀龍面似死灰,黑衫盡被汗濕,蒙面的額頭汗珠大滴而下,兩股已是站站不止。

  如此奇異的造型僵持了片刻,劉馳馳面目一緩,撤劍,轉過身去。

  “今日饒你,以後别讓我再見你!”

  此是絕好機會,再不殺他,難道由得以後天下人恥笑!兀龍面目一獰,毅然由他背後揮刀......

  劉馳馳未轉身,隻是一聲長歎,歎息聲中“綠袖”由兀龍兇口戮進,刺穿了身體。

  拔劍,兀龍筆直仆倒,血噴了當場......

  四下俱驚,無人料到兀龍落了個如此下場。

  猛然間隻聽孟絕海沉聲命道:

  “弓箭手準備.....”

  劉馳馳一驚,急速往涼亭處望去......

  “劉少俠好膽識!”柳千機由衷道,說着從涼亭中央站起,一邊示意着身邊的孟絕海稍安勿動。

  “方才柳某看得清楚,是那兀龍鬥敗後羞惱,意圖背後傷人,這才由劉少俠所殺,死有餘辜爾。”

  劉馳馳哼作一聲收起兵器。

  “柳師爺現在可是有空回答在下的問題了?”

  柳千機眉目一展道:

  “少俠有何問題隻管問,柳千機奉陪。”

  劉馳馳穩穩心緒,這才清嗓道:

  “久聞黃巢軍乃‘行天道,順民意’之師,可為何總在我幾個入不入夥一事上苦苦相挾,豈不知如此逼迫之舉實在是有違人心嗎?”

  柳千機笑道:

  “順天意者當反,難道爾等不知?”

  劉馳馳回報以一笑:

  “恕我見識寡陋,實在沒聽過要挾人造反還是什麼順應天意的。”

  柳千機沒料到他反應極敏,反駁得如此尖銳,而此等場合自己既開了閘又不得不應,思忖片刻道:

  “今日你幾人命運,無非就是合作與一死的結果,我索性就告訴你,其一原因就是上回見面我告訴你的,至于其二嘛,乃是因為你殷家身後的獄族背景。”

  劉馳馳心裡一驚,他是如何知曉殷家背後獄族身份的?而後轉念再想,這也屬正常,那兀龍既已投奔了他們,還有什麼不會說出來的。

  他蹙起眉頭,帶上了一絲冷笑。

  “看來,那姓兀的沒少跟你們提及過他們族裡的事。那這獄族背景與你又有何幹系?”

  柳千機不理他嘲諷,隻管說道:

  “獄族有十萬之衆,悉惟其族領馬首是瞻。如這十萬族衆能一起歸于我将軍麾下,那試問天下間又有哪支軍隊可以與我軍匹敵!”

  轉而他語帶惋惜道:

  “可惜今日那殷家的少夫人未曾與你們一起同來,她之身份,就不用我在這裡贅述了吧。不過她是識時務者,有她夫君在此,我想她率族部降服于我隻是遲早之事,隻要你幾個不起哄攪亂就可。”

  劉馳馳聽聞他稱之為“起哄攪亂”者,不禁失笑:

  “你确定此事可行?”

  柳千機撫微髯道:

  “此事不勞少俠費心,你隻需回答我降與不降即可。”

  “劉先生且慢,我還有一事不明。”

  劉馳馳舉手示意,說着無意間往前又走近了兩步。

  一旁的孟絕海立刻嗆啷出刀,刀尖直指劉馳馳面前地上道:

  “劉少俠切莫再往前了!”

  柳千機身旁的朱溫側身附耳道:

  “此人武功着實厲害,軍師你要小心一些。”

  劉馳馳止步,微視朱溫一眼,沖孟絕海抱拳笑作挑釁道:

  “喔唷,這不是孟絕海孟将軍麼!多日不見,不知别後可好?”

  孟絕海臉色一紅,左手下意識往身後尴尬地收了收,遲疑着未曾答話。

  柳千機見狀接過話頭道:

  “劉少俠還有哪裡不明,有事隻管說來。”

  劉馳馳這才收斂笑容,揚臉正色道:

  “直至今日此時,我還未曾見過殷十六爺一面,不知他還活着與否,如何能信得過先生?”

  柳千機嘴角浮上一絲笑容。

  “我就知道,你如不見上他一面定是不會甘心,來啊!去幾人給我将殷十六爺請過來。”

  說是請,其實就是押過來。

  身後幾名兵士應了一聲,轉身剛準備過去“請”人,卻不料西南角一塊諾大的太湖石上有人低沉着聲音說道:

  “不用去請了,爺我已經在這兒了!”

  聲音出,人群盡是嘩然,目光聚集處有幾人從假山叢裡站起身來。

  劉馳馳眼前頓時一亮,這不正是十六麼!

  諾大一塊太湖石正好将南書房和後花園隔分成獨立的兩塊,加之此處灌木叢生竹林茂盛,實屬天然的隐秘之所,藏四五個人一點都不在話下。

  十六依然胖得如此優雅,近一月的羁押生活一點都沒有抑制到他的體型。他的臉上稍見嚴肅,右手執柄華麗的長劍,金黃色的劍穗飄搖,長劍的末端直指在一個年輕人的咽喉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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