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裡愁雲慘霧。
徐賢像破布袋般被丢進牢房,不知死活。
劉瑜以頭撞栅欄,悔恨得無以複加。他出于私心,提議暴打蘇墨軒一頓出氣,最先響應的便是徐賢,也是徐賢最為熱心,叫了這麼多人,如今眼看徐賢受刑快斷氣,他起了自盡謝罪之念。
十三人的牢房兩兩相對,他的對面是譚裕,見他額頭鮮血淋漓,大聲喝止:“你死了有何用?”
“老夫對不起衆位,不如一死了之。”劉瑜披頭散發,面目猙獰,半邊臉頰全是血,哪有半點世外高人的風範?
牢頭陰恻恻道:“你想死,問過宋大人沒有?”
劉瑜打了個寒顫,額頭再也不敢去撞栅欄了。
門就在這時打開,一個豐神如玉的少年自門口走來。勳貴們不由自主退後,直到後背抵在最裡的牆。
宋誠笑眯眯道:“諸位在這裡玩得可開心?”
“宋誠!”劉瑜呆了呆,猛地撲過來,整個身子撲在栅欄上,雙手努力向外伸着,想要抓住宋誠,卻哪裡抓得着,雙手空自揮舞。
宋誠笑得極是愉快,道:“論公,諸位是伯爵,本官也是,本官還是西甯侯世子;論私,諸位與家父平輩,我應該執晚輩禮。你們是要論公還是論私呢?”
你都把我們下诏獄了,還問論公論私?有這樣論私的嗎?誰敢當你是晚輩?嫌命長麼?勳貴們腹诽,一個個望向他,或是一臉哀求之色,或是眼中閃爍希翼之光,隻有譚裕怒容滿面瞪着他。
宋誠清朗的聲音繼續傳進勳貴們的耳朵:“我忘了,你們毆打我的嶽父,我們已是死仇,不死不休之局。”
“噗!”劉瑜一口血噴出老遠,落在通道中。
好幾個勳貴面如死灰,跌坐在地。隻有譚裕大聲道:“這件事挑頭的是老夫,指使的是老夫,護衛們動手也是老夫下的命令,小兔崽子,你沖老夫來就是,放過他們。”
“老譚!”好幾人驚呼:“小心禍從口出。”你知道你會死得多難看嗎?你死之後,你的家眷下場會多凄慘嗎?
劉瑜哈哈大笑,笑聲比哭聲還難聽,手把栅欄拍得啪啪響:“老夫敢作敢當,是老夫嫉妒蘇氏一介民女,竟能與西甯侯府攀親,才叫衆人教訓姓蘇那老混蛋一場。你有種沖老夫來,放過他們。”
譚裕道:“是老夫所為,和誠意伯無關,求宋大人放他們出獄吧。”
劉瑜也争着承認所有的事是自己幹的,兩人争個不停。宋誠氣極,冷笑道:“看樣子你們挺享受在诏獄的日子哪。來人,别給他們送飯,且看他們可有力氣鬧騰。”袍袖一拂,轉身走了。
獄卒恭恭敬敬道:“送大人。”轉過身兇神惡煞吼:“都給老子閉嘴,再吵,割了你們的舌頭。”
劉瑜、譚裕等人相信獄卒說到做到,再不敢吱聲,同時把目光投向另一間牢房,徐賢依然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宋誠吩咐顧淳:“先餓他們幾天,别用刑。”
“哎。”顧淳應着,道:“我三叔和興安伯相交莫逆,要是他知道興安伯進诏獄,非找我說情不可,我去你那裡住幾天。”
宋誠無語,你知道徐賢和叔父交好,還對人家用刑?不過說起來,徐賢有一種本事,和誰相處,都能讓人如沐春風,顧淳的三叔顧豐和他走得近,并不奇怪。
幾十年來,勳貴之間互相通婚,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麼多勳貴被下诏獄,早亂套了。宋傑正在府中生悶氣,勳貴們不顧門子阻攔沖了進來,把他圍在中間,七嘴八舌吵得他頭暈,跳上椅子大吼一聲:“都别吵,說說發生什麼事!”
“侯爺救命啊,令郎永銳伯宋大人,把老夫姻親新甯伯下诏獄了。”
“老夫的舅父誠意伯也下诏獄了。”
“老夫的表兄平江伯也在诏獄中。”
……
又是一番七嘴八舌,震得宋傑耳膜嗡嗡響,到最後隻聽到兩個字:诏獄,不禁愕然:“你們的親戚都去诏獄幹嘛?”
勳貴們無語,誰沒事去诏獄玩兒啊,都是被你那個好兒子弄進去的好嗎?
“我的侯爺啊,不是我們的親戚閑得發慌去诏獄閑逛,而是被令郎下了诏獄。”有人帶着哭音兒道。
宋傑大奇:“阿誠把他們下诏獄做什麼?他們謀反不成?”
來了這麼多人,可見下诏獄的人極多,難道說,這麼多人謀反?作死喲,好好的日子不過,謀什麼反哪。
又是一番七嘴八舌搶着解釋,人多嘴雜,宋傑依然沒有聽清,正鬧不清時,顧豐來了,進門就擠開别人,一把把把住宋傑的手臂不停搖晃:“世兄,快讓阿誠放興安伯出來。”
宋傑被搖得頭暈,努力掙開他的手臂,無力地道:“一個個說,到底發生什麼事?”
宋誠回府,迎接他的是老爹的家法,一根拇指粗的藤鞭。
“爹,你這是做什麼?”好漢不吃眼前虧,宋誠扭身就跑,朝門口沖去,跟後面進來的顧淳撞了個滿懷。兩人跌倒在地,宋誠不忘招呼兄弟:“快跑。”
兩人狼狽萬分爬起來就逃,後面宋傑緊追不舍。
“侯爺,别追了,快把宋大人喊回來。”以顧豐為首的勳貴們追出來不停地勸,宋誠跑了,親戚就得在诏獄過夜了。
宋傑追到府門口,宋誠的馬車早去得遠了。
勳貴們又埋怨上了,氣得宋傑胡子一翹一翹的。
馬車裡,難兄難弟驚魂未定。顧淳道:“令尊太可怕了。”
“嗯。”宋誠深有同感,點頭道:“不如我們去你家?”
“不能去我家。我剛才看見我三叔。”
馬車在街上轉了一圈,宋誠拍闆:“去醫館吧,那裡空房間多。”
勳貴們鬧騰到天黑,也沒見宋誠回來,宋傑煩得不行,又不敢趕人,生怕把勳貴們得罪死了,倒是呂氏出來道:“阿誠被你們吓跑了,你們在這裡也沒用,不如回去,待他回來,妾身再派人去請你們。”
不走,難道要留在這裡過夜?
除了顧豐仗着兩家交情不同,賴在這裡之外,其他勳貴留下心腹小厮在這裡等消息,然後告辭。
“這混小子。”宋傑氣得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