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喘着粗氣,三步并作兩步往屋裡趕。
因為急,差點一個踉跄摔了個跟頭。
他進屋就興奮跟李飛白作揖,道:“李公子,剛才小老兒竟沒認出你就是我家老爺極為敬重的李公子,多有怠慢還請恕罪!”
他掏出一百兩銀票就往李飛白跟前遞,道:“你看看,這算怎麼一回事。我家老爺的早就交待下來,李公子來訪,要第一時間告知他。小老兒沒有去告知他,還要了你一百兩銀子。實在是該打,實在是該打啊!”
李飛白把一百兩銀票推還,道:“我送出去的銀票,哪還有收還的道理!”
老仆道:“謝李公子賞!”轉頭又對何之泉道:
“何大人,我家老爺馬上就要過來拜訪李公子,你看你的飯是不是等一會再吃!”
何之泉一怔!
這是怎麼回事?
老仆打攪宋素卿睡覺,沒丢了性命已屬稀奇,宋素卿竟還要見李飛白!
宋素卿見李飛白倒還罷了!竟來這裡來見李飛白?
要知道,他身為知府,自打住進宋家大院之後,想見宋素卿尚得去主院見,什麼時候,宋素卿也沒有來這裡見過他啊!
這李飛白到底是什麼來路?難道并非是區區一個縣令幕友,真如馮江亭暗示的那樣,是京城巨宦家的子孫?
不然,宋素卿這個有飛魚服的海盜,怎麼如此給面子!
老仆招呼幾個丫環過來收拾碗筷,何之泉并不阻攔。不僅不阻攔,還動手幫忙收拾着。
宋素卿要來,他還坐在旁邊吃喝,豈不是要惹得宋素卿不快!
宋素卿不高興,他這個知府的位置就不會安穩!
老仆與幾個丫環才把碗筷收拾幹淨,宋素卿已步入院中。排場并不大,身後僅跟着四個随從!
一進院,宋素卿已爽朗的大笑着,道:“我原想着,李老弟下午才來,沒想到李老弟早上已到。怠慢之處,還望李老弟不要見怪!”
李飛白迎了出去,道:“既要跟宋大掌櫃做生意,當然是宜早不宜遲。遲了,小弟心中忐忑,就怕宋大掌櫃突然不跟小弟做生意了!”
宋素卿道:“哪裡的話!能跟李老弟做生意,是我的榮幸,應該是我怕李老弟不跟我做生意才對!”
說話間,二人已進了屋,李飛白介紹起馮江亭道:“這是我叔!”簡簡單單,既不說姓名,也不說官級!
馮江亭既知宋素卿是有飛魚服的人,也不敢托大,在宋素卿進屋之時也起身相迎。
宋素卿快走兩步,把馮江亭往椅子上讓,道:“李老弟的叔叔就是我的叔叔,叔叔請坐!”
馮江亭數日來以按察使之尊卻不被人重視的郁悶,讓這幾聲叔叔叫得一掃而光。他坐到椅子上,道:“宋大掌櫃也坐。”
宋素卿挨着坐下,指着席書同問道:“這位是?”
席書同不等李飛白介紹,道:“下官按察司佥事,給大人請安!”
宋素卿擺擺手道:“我隻是個商人,何談大人!席大人不用客氣,坐吧!”
等席書同坐下,他又問道:“席大人是來找何大人的?”
席書同立馬明白,宋素卿這是誤會了,還道他跟李飛白是在這裡碰到的,道:“我是陪李公子來找何大人的!”
宋素卿“哦”了一聲,心道:“還以為李飛白隻是個商人呢,看來背景也不簡單。若僅是個商人,按察司不可能派個佥事全程陪待!”
他打了個哈哈,道:“我還道李老弟是專程來找我的,原來是來找何大人的?剛剛我還在納悶,李老弟來到我家,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而去了何大人的住處,原來如此!”
他扭頭看了看李飛白,道:“李老弟,與何大人的正事可曾談好?”
李飛白搖了搖頭,道:“小弟面子淺,找了何大人幾次,何大人就是不給這個面子!”
宋素卿聽了這話,算是徹底明白,李飛白進了宋家大院,為何不直接去主院找他,而拐道來到何之泉的住處,并讓人去告訴他在何之泉這裡等他。
原來是李飛白遇到了麻煩,這是想借他的手解決麻煩!
宋素卿跟李飛白聯手做生意,做得還是一年上千萬兩的大生意,兩人的關系也算是息息相關,也就不介意替李飛白解決麻煩,道:
“不知是什麼事,讓何大人如此為難?”
李飛白道:“也不算是什麼大事!就是我的一個朋友,喝醉了酒打破一個潑皮無賴的腦袋。那個潑皮無賴也沒什麼事,按說我的朋友願賠償那個潑皮無賴,事情也就結了。可是,何大人就是不願放人,這就讓我百思不得其解了!”
宋素卿知道,事情如果真的像李飛白講的這麼簡單,那何之泉如此拿捏,肯定就是為了要點銀子。
不過,他從在場的諸人臉上,看得出來,事情絕非如此簡單,一定另有隐情!但他并沒興趣深究,不就是從牢裡放個人嗎?隻要不是殺人放火,放了也就放了。就算是殺人放火,李飛白既求到他的頭上,人也一定得放。
宋素卿笑眯眯的看着何之泉,道:“何知府,我老弟的面子你不給,不知我的面子你給不給!”
何之泉不願放約克,那是不想得罪劉石湖,不願擔這個責任。這時,宋素卿要放,他對劉石湖也算有了交待!到時,劉石湖若問起,他說是宋素卿要放的,想來劉石湖也不會說什麼。
畢竟,宋素卿的身份劉石湖也是知道的。劉石湖都不敢得罪的人,你讓一個知府去得罪,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何之泉打了個哈哈,道:“宋兄都開口了,這個面子一定要給!”他當即起身,去書房寫了道立馬放人的條子,蓋了官印之後,出來遞給李飛白道:
“拿了條子去知府衙門,人馬上就能出來!”
李飛白将條子轉手交給馮江亭!
馮江亭手握這道輕飄飄的條子,不由感慨!想他堂堂三品按察使,在河南地界呼風喚雨的人物,寫這種條子不計其數,誰知現在來到泉州,為了這麼張條子,處處碰壁,愁得他吃不下飯睡不着覺。
本以為,為了得到這張條子,不知還要費多少周折。沒想到竟會如此輕松的就拿到了手,李飛白着實不容小觑,怎麼就能跟宋素卿這種泉州城裡的實權人物結上關系,并會如此熟絡,到了稱兄道弟的地步。
他知,李飛白既來宋家大院,不可能得了條子就走,一定還得客套一番,十有八九還得吃頓中午飯。可他隻想第一時間把約克從牢裡放出來,哪能再多呆一刻!
馮江亭站起身,道:“宋大掌櫃,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隻怕李飛白跟着也走,扭頭又囑咐道,“飛白,替我好好陪宋大掌櫃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