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李飛白被趙學飛聘為幕友的事,袁寶貴也聽說了。
袁寶貴開店做生意,迎來送往的都是四面八方來的客人,知道縣令幕友雖不是正式的官職,但也是縣衙裡的第二号人物,身份尊貴的有如縣令大人親至。這種人,是萬萬得罪不起的,隻怕沒了以前常用的雅間,李飛白不樂意,今後的生意可就難做了!
見李飛白并不在意,哪有不高興的道理。
将李飛白衆人讓進雅間坐下,他慌忙喊來小二上菜,一會的功夫已擺滿八涼八熱,全是店裡的拿手好菜。
袁寶貴道:“李大人,我先敬你一杯!”拿起一壇酒就要解封。
李飛白連忙攔道:“一會馬首領還要來。”
袁寶貴便知李飛白的意思,他們要等馬坤來了才喝酒,道:“那我一會再來敬酒。”說罷,朝門外走去。還沒出門,已聽有人在門外喊道:“掌櫃的何在?”
袁寶貴加快腳步出了門,正好與走到門口的幾個人碰到,若非收腳及時,非得跟那幾個人撞個滿懷不可。
幾人中的一個,喝道:“走路不長眼睛嗎?”并推了袁寶貴一把。
袁寶貴踉跄幾下,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這才穩住身子直起腰,隻聽幾個人又紛紛沖樓下喝道:“掌櫃的何在?”他慌忙又是點頭,又是哈腰,賠笑道:“小的在此!”
為首的是個三十來歲的青年,衣着華麗,一手摟了個嬌笑少女,一手拿了根折斷的筷子正在剔牙。聽到袁寶貴的話,把折斷的筷子從嘴裡拿出,然後呸了一聲,吐出指甲蓋大小的牙縫肉來,道:“你就是掌櫃的?”
袁寶貴繼續哈腰,道:“小的正是。不知幾位貴客可曾吃好?”
那人道:“味道還行,吃得也可以。不過你店的生意真不錯,桌子幾乎都坐滿了。這家店子我喜歡,開個價吧,多少銀子轉讓?”
袁寶貴一愣,道:“客官說的哪裡的話,小的的店開的好好的,并無轉讓的意思!”
那人拉長聲音“哦”了一聲,笑道:“你沒有轉讓的意思,我卻有買的意思。給你一盞茶時間考慮。一盞茶時間之内,你若轉讓還能收點銀子。一盞茶時間不轉讓,你連一兩銀子都收不到!”
他的話音剛落,樓下有一桌客人突然把碗一摔,道:“這是什麼鬼店,為什麼湯裡有兩個蒼蠅,還活靈活現的一邊洗澡一邊嘲諷我?”
旁邊雅間裡的客人直接就把桌子掀了,道:“你湯裡有兩個蒼蠅遊泳還算好的,我菜裡有兩隻胖乎乎的蛆蟲,還是死的。他娘的,惡心的老子把昨夜飯都吐出來了!”
樓下另一桌坐了四五個人,突然人人口吐白沫,仆倒于地。有一個倒下之際,還不忘指着桌上的菜喊道:“菜果有毒!”
這時又有兩桌客人直接把桌子掀翻,叫嚷道:“黑店,殺人的黑店!”掄起闆凳四處亂砸。一時間,吃飯客人亂成一團,驚慌失措逃向店外。
袁寶貴開店經營,始終堅持三不原則。不新鮮的菜不用,隔夜的肉不用,來曆不明的食材不用。數十載來,别說發生有人吃飯吃出問題,就是菜裡出現條青蟲的事情也沒有,更不可能一下子集中爆發這麼多事。他頓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沉着臉道:“你們這樣搞事,不怕我報官嗎?”
那人表情誇張的道:“報官啊!我好怕啊!”随即表情恢複正常,沖旁邊一人道:“告訴他,我是誰!”
旁邊那人道:“這是大吉号的掌櫃崔文秀崔大公子!”
崔文秀見袁寶貴不為所動,道:“告訴他我另一個身份!”
那人道:“懷慶府知府崔一鵬崔大老爺,是我家掌櫃的親爹。我家掌櫃的是崔大老爺唯一的親兒子。”他伸手拍了拍袁寶貴的臉,接着又道,“小子,你不是要報官嗎?現在就去報啊!我倒要瞧瞧,趙學飛來了,怎麼斷這件案子!”
袁寶貴的臉色一下慘白。
知府可是正四品的官,比縣令要足足大上三品。而濟源又是懷慶下邊的縣,崔一鵬是趙學飛的頂頭上司,不說官官相護,就憑崔知府比縣令大上六級的官威,趙縣令也不可能禀公辦理此案!
再說,他跟趙縣令有一文錢的關系嗎?沒有!最多就是趙縣令偶爾來吃一頓飯,憑這八杆子打不着的關系,趙縣令會為他得罪自己頂頭上司的公子嗎?巴結都還來不及呢,又怎會得罪!
所謂殺人的縣令,滅門的知府。自己哪是知府公子的對手,人家伸出個小指頭都能撚死他,讓他家破人亡。看來,今天自己苦心經營的天香樓是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也罷,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還好這些年也攢下不少積蓄,去其它地方東山再起。
崔文秀笑道:“一盞茶的時間可要到了。怎麼樣,掌櫃的考慮好了沒有?”
袁寶貴咬牙道:“賣!”
崔文秀道:“那好!來人,給他一百兩銀子,再領他去旁邊簽下文書契約!”
袁寶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區區一百兩銀子,他的酒樓十天半月就賺回來了。愕然道:“什麼?一百兩銀子!”
崔文秀哈哈大笑,道:“掌櫃的是不是沒想到一個破酒樓竟能賣這麼多銀子?被一百兩銀子給吓到了?好辦,那就給你八十兩得了!”
袁寶貴張嘴就要駁斥,崔文秀旁邊一人道:“掌櫃的想清楚了再說話。要知道,别人的話是一句千金,你的話卻也不便宜,一句值二十兩。說上四句話,一百兩銀子可就沒了!”
袁寶貴頓時不敢吱聲,屈辱的接下八十兩銀子,跟着那人就要去簽買賣文書。
忽然雅間裡傳出一聲:“袁掌櫃的要賣酒樓?在下觊觎你的酒樓已久,我出一千兩賣給我如何?”
袁寶貴哪想賣酒樓,隻是被逼無奈不得不賣。這時見有人出來攪局,覺得事情有轉機,心中一喜。回頭見說話的是李飛白,除了感謝李飛白仗義直言,又替李飛白擔憂起來。
李飛白僅是個縣令幕友,如何鬥得過知府公子。他拱手道:“李大人之情,袁某謝過。可……唉,算了!”
李飛白道:“袁掌櫃的說這話就不對了!兩個人同時看中一個東西,自然是價高者得。你不賣給出價高的卻賣給出價低的,那不是傻子嗎?我給你一千兩,咱倆把文書一簽,天香樓就是我的了,跟你便沒關系了。你是一個商人,隻管賣東西,又何必管之後的事情。”
他說完,還給袁寶貴遞了個眼色,意思十分明顯,告訴袁寶貴不用為他擔心,按他說的辦,他自有整治崔文秀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