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才在椅子上坐下,袁寶貴推門而入,跪下叩了個頭,道:“諸位大人,小的是天香樓的掌櫃袁寶貴,給您們請安了!”
傅元道:“起來吧!去忙你該忙的,不用多禮!”
袁寶貴站起來朝門口招了招手,六七個小二魚貫而入,倒茶的倒茶,收拾碗碟的收拾碗碟,然後把吃飯的桌子以及椅子,全都搬了出去。
這時,又有數個夥計擡了一張大案走了進來,并搬來一把椅子放在案後,又在案上放了筆墨、驚堂木、令箭等東西!
錢穆通甚是詫異,瞧這架式不像是說錢子俊組建軍隊的事情,倒像是審案呢。要審什麼案子,為什麼要于夜裡在天香樓審,還要當着他們的面審。
他一頭霧水,不知傅元的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藥!
崔一鵬看着錢穆通,嘴角忍不住又露出得意的笑來。暗道:“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吧!一會把你兒子帶上堂來你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嘿嘿,你不是想整死我嗎?我倒要看看誰先被整死!”
錢穆通給寇子惇丢了眼色,寇子惇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指着大案張口問道:“傅大人這是要審案?”
傅元道:“沒錯!不過不是我審,另有人審!”
寇子惇道:“誰審?”
傅元道:“這是濟源的地界,自然由濟源縣令趙學飛來審。濟源歸懷慶府管轄,提刑按察使司又管轄着全省的案子,就由崔知府與馮按察使當個陪審。你、我還有錢大人,咱們三個就坐在這裡瞧個熱案!”
崔一鵬聽了這話,忍不住就要擊掌贊歎!巡撫大人就是巡撫大人,果然有手段。如此安排,簡直是最妙的安排。
今天要審的是什麼案,天香樓吃死人的案子。誰是原告?崔一鵬啊!誰是被告?天香樓明面上掌櫃的袁寶櫃,暗地裡的掌櫃李飛白,以及幕後主使錢子俊!
做為崔一鵬的父親,朝廷上有回避制度,他沒有資格當主審。但于陪審,朝廷上卻無明确的規定。再說陪審也僅是起個監督的作用,毋需回避。
可陪審有一項權力,能夠發話出聲,随時暫停主審的審案進程。這就等于給兒子一個緩沖的時間,把主審問的話細細琢磨一番,毫無漏洞的将黑的說成白的。
最最重要的,凡審案都要動刑。就自己兒子那點尿性他還是心知肚明的,哪能挨得了刑罰。可有他做陪審就不同,可以制止主審用刑。
錢穆通就不同了!身為主政一方的布政使隻能當個看客,眼睜睜看着兒子被審卻無計可施。還不能對傅元的安排說出什麼來,畢竟趙學飛是縣令,崔一鵬是知府,馮江亭是按察使。從此安排上也可以看出,傅元準備要對錢穆通下死手了。
重則,把此案辦成錢案,将錢子俊秋後問斬,讓錢穆通顔面盡失,傷心欲絕之下黯然離開河南。
輕則,與錢穆通達成交易,讓錢穆通交出權力,再随便找個替罪羊然後釋放錢子俊。
崔一鵬暗贊:“無論輕重,錢穆通這次都完了,我不僅可以輕松渡過一劫,以後攀上傅元這顆大樹,不愁富貴。”
寇子惇聽了傅元的話,打了個哈哈問道,“又是主審又是陪審,還讓我們幾個坐等結案,究竟是什麼案子?”
傅元“咦”了一聲,問道:“寇大人不知道濟源今天早些時候出了一件大事嗎?”
寇子惇愕然,道:“濟源出了大事嗎?我怎麼不知道?”
傅元移動目光,看向馮江亭與錢穆通,道:“兩位大人也不知道嗎?”
馮江亭與錢穆通也都把頭搖了搖。
最後,傅元把目光停在崔一鵬臉上,笑盈盈的道:“錢大人、馮大人、寇大人不知發生了什麼大事情有可原,畢竟是外來的官嘛。濟源是崔大人的地盤,想來崔大人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
崔一鵬得意忘形,張嘴就要說發生了什麼事?就在他即将說話之時,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不由驚出一身的冷汗。
親信向他禀報,說天香樓裡死了人。那是因為親信也知道他們的計劃,天香樓裡一亂,自是知道人死了,計劃成了!可天香樓裡死了人這件事被瞞得很好,連布政使大人都不知道,他一個知府卻一清二楚,那不是惹人懷疑他與這件案子有關?不然怎麼知道的如此清楚!
崔一鵬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惶恐的道:“下官實在無能,也不知濟源出了什麼大事!”就好像他額頭上的冷汗不是被驚出來的,而是害怕巡撫責怪,緊張出來的。
傅元歎了口氣,道:“今天中午稍早一些,天香樓裡因吃飯竟中毒死了足足七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六品的通判,而且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中毒身亡的。”
講到這裡,他表情突然凝重,語氣突然加重,“簡直是無法無天!情知我們這些當官的都在濟源,我一個巡撫尚在天香樓吃飯,就敢下毒殺官。還把我們這些當官的放不放在眼裡,還把我這個巡撫放不放在眼裡?今天若不查個水落石出,抓住兇手,等消息傳到京城去,諸位還有臉在穿這身官服嗎?”
錢穆通等幾個,全都同仇敵忾。傅元說的沒錯,凡舉行重大的祭祀典禮,最怕的就是出事!為了求雨,河南的大員們幾乎都來到濟源,沒想到卻出了事。不僅出了事,出的還是死人的大事!不僅是死人的大事,其中還有一個六品的官。這事要不查個水落石出,給朝廷一個交待。朝廷還不震怒,要追究他們的責任!
寇子惇伸手在椅子上重重一拍,道:“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傅元道了聲“好”!沖門外喊道:“趙縣令,還不升堂審案!”
趙學飛候在門外多時,連忙進來,跪到地上拜道:“濟源縣令趙學飛,給諸位大人請安!”
錢穆通的臉鐵青一塊。來濟源求雨,從頭到晚都是他謀劃的,如今出了這麼大的案子,最脫不開關系的人就是他。所以,一定要盡快審明案情,以給朝廷一個交待。他擺了擺手,道:“不用多禮,辦正事要緊,趕快把案子查明!”
崔一鵬嘿嘿一聲冷笑,心道:“你還催着趕快把案子查明了?你不知道,一查就查到你的頭上吧!現在臉都黑成這樣,一會肯定會更難看,有趣有趣!”
趙學飛起身,一邊往大案後的椅子上走,一邊還不望作揖告罪:“下官放肆,竟敢在諸位大人面前班門弄斧,還請諸位大人不要見怪!”
等走到椅子前坐好,他擡起驚堂木往大案上重重一拍,朗聲唱道:“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