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白請衆人移步,來到李成勳的面前,讓李成勳撩開衣服,查看傷處。
圍觀的人沒了在呂道夫面前時的拘謹,圍着李成勳指指點點。
有人問李飛白,道:“你倒底讓我們看什麼?”
李飛白道:“看這兩個傷處的區别!”
那人接着道:“區别是挺大的!”
馬上有人笑道:“一個手掌印,一個腳掌印,區别能不大嗎?”
李飛白道:“這位兄台開玩笑了。我是讓你看傷處的顔色,不是讓你看傷處的形狀!”
那人嘻笑的臉一下嚴肅起來。
呂道夫臉上的巴掌印,呈紅色,并發腫發脹。李成勳腰際的腳印,呈青紫色,腫脹漸消。按說,李飛白打呂道夫一巴掌與踢李成勳一腳,時間差的并不久,李成勳身上的腳印,應該也紅腫才對,為什麼兩者會差這麼大!
不光這人看出門道來,其它人也看出門道來,站在那裡竊竊私語。
李飛白郎聲道:“大人臉上的傷是新傷,李成勳腰上的傷是陳舊傷,至于什麼時候被人踢的不得而知,但能夠肯定的是絕對不是我剛剛踢的!如果大家想知道李成勳身上的傷是什麼時候形成的,咱們可以請個仵作來驗傷,順便再驗驗李成勳嘴上的傷,是不是我用拳頭打出來的!”
說罷,他走到呂道夫面前,笑道:“這事還請大人下個令,派人前往順天府請個仵作來。”
呂道夫臉色陰晴不定,生硬的道:“去順天府請個仵作前來何其麻煩,又不是殺人放火的大事,我看就不用了!”
李飛白道:“這麼說,大人也同意,我是被李成勳誣陷的了。”
呂道夫冷冷哼了一聲,算是默認。轉念一想,自己如此豈不是變相承認潘思征與盛宣之也做假證構陷李飛白。
事雖不大,傳出去卻對名聲不好,會對潘思征與盛宣之的前途有影響。他已考究過這兩個人,絕對是進一甲的人選,心中已把二人視為得意門生,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而且最重要的事,要想不讓潘思征與盛宣之的前途有影響,就得跟李飛白做筆交易,讓其不在追究此事!比如,他不再追究李飛白當衆打他臉的事。
這怎麼可能!他已将此視為生平第一大辱,不把李飛白整治的後悔終生,絕不罷休!
所以,還得把水給攪混了!
他道:“一個巴掌拍不響!你若老老實實讀書,不去招惹他,他又怎會設計陷害你?歸根到底還是你的錯,得從你身上找原因!”
李飛白道:“哦,原來還是我的不對。就算我跟李成勳有矛盾,他挖空心思陷害我。那我問問大人,他們兩個為何陷害我!”說罷,手指潘思征與盛宣之,吓得二人連忙往人群中鑽。
呂道夫道:“這……”這了半天,沒這出一個字來,眼珠子轉了兩轉,忽然道:“你的身材也頗為高大,擋住他們二人的視線,讓他二人沒看清,所以說錯了事實經過也情有可原!”
李飛白道:“原來還是我的錯!”頓了一下,又道:“真是官字兩個口,咋說你咋有理!”
呂道夫臉色一紅,喝道:“放肆,你敢這樣跟我說話!”
李飛白道:“放肆?我還放伍呢?懶得搭理你!”不再理會氣得渾身發顫的呂道夫,徑直走到裴庚面前,拱手道:“大人,學生要告狀!”
裴庚心中已樂開了花,一件異常棘手的麻煩,就這樣被李飛白化于無形!讓他能夠放開手腳,給李飛白讨回公道。
他強壓住心中的喜悅,道:“你要告誰?”
李飛白道:“我一告李成勳與梁廷舉。隻因昨日他二人大醉,将宿舍吐得烏煙瘴氣,并把宿舍當茅房,随意大小便。我逼着二人将宿舍打掃幹淨,他們竟懷恨在心,設計陷害我。如此人品,實不配在國子監再呆下去。
我二告潘思征與盛宣之。隻因那日在典籍廳,我這個卑賤的雜院例監,依先來後道的規矩,沒讓他們兩個先行登記。這兩個小肚雞腸的人竟懷恨在心,于今日與别人串通,作僞證構陷我。似這等人,外出做官,做的也是奸官昏官,與其将來禍害百姓,不如現在就斷了禍根。
我三告這位五經博士,隻因别人是他門下學生,就百般護短,完全不顧事實,颠倒黑色,欲制一個可憐的監生于死地。這樣的隻私不公,沒有事非觀念的人哪有資格教書育人,還是趕出國子監,免得誤人子弟為好!”
裴庚真的想,不顧一切的就按李飛白說的幹,可這些事還真不是他有權處理的。
若隻處理李成勳與梁廷舉,他有這個權力。可潘思征與盛宣之是選舉,極有可能進一甲的人材,早被許多大員盯上,欲收為門生。他能把潘思征與盛宣之趕出國子監嗎?隻怕沒等他把潘思征與盛宣之趕出國子監,他已被趕出國子監了。
還有,他也沒權處理一個五經博士啊!别說他沒權,就是國子監的管事的,祭酒也沒這份權力。
似五經博士這等官員,都是上頭直接派下來的,要處理也是上頭處理,哪輪得到他處理!
裴庚略一沉吟,道:“此事牽涉甚大,不是一時半會能處理的事!大家都先回國子監吧,之後我會詳細給祭酒禀告此事,如何處理,祭酒定有定奪。”
頓了一下,又對李飛白道:“不過你放心,我一定如實禀告,給你一個滿意的交待!”
人群散了,大家依次進了國子監。
李飛白與馬正進了宿舍,該練字的練字,該看書的看書。
梁廷舉與李成勳卻在門外遠處徘徊,商量着對策。
梁廷舉埋怨道:“李兄,這次你可把我給害慘了!隻怕這次你我休想在國子監呆下去,說不定尚有牢獄之災。”
李成勳道:“功虧一潰,功虧一潰。不過梁兄也不用太過悲觀,他告的又不止我們兩個,還有兩個太學院的監生與一個五經博士。想來這事會被壓下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梁廷舉道:“梁兄,你是真糊塗啊!正因為那三個人惹不起,才會重罰我們,不然如何給李飛白一個交待。也隻有重罰我們,才能消了李飛白心頭之火,不再追究那三個人。”
李成勳道:“難道惹不起那三個人就能惹得起我們兩個?我們也不是吃素的!”又道:“明天我就托人去四夷館還有鴻胪寺找找關系,你也找找關系去,用壓得也得把他壓服!”
梁廷舉慘然一笑,道:“你覺得敢打五經博士一耳光的主,會被我們找的關系壓服嗎?他已經破釜沉舟了,又怎會被我們兩個找的小小關系壓服!”
李成勳道:“那怎麼辦?”
梁廷舉思考良久,道:“硬得不行,就來軟的!還好,監丞沒有當場處理我們兩個,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李成勳道:“你的意思是?”
梁廷舉道:“買些禮物去給李飛白服個軟,希望能得到他的涼解。到時他去跟監丞一說,不追究你我的責任,那時民不告官不究,咱倆個也就沒事了!”
李成勳略一沉吟,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