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希哲為自己的性命擔憂,心中直後悔不該聽信曹緻遠的話,如今一兩銀子的便宜沒撈到,反而惹下天大的禍事。
何天沖走到他的面前他竟然都不知道,直到何天沖喚了幾聲“居大人”,他才猛得回過神來。
居希哲面色異常憔悴,就像一下老了十歲,顫聲問道:“何爺有何吩咐!”說罷,神情緊張的盯着何天沖的嘴,隻怕那裡吐出“把他給我抓起來”之類的話來。
何天沖拱了拱手,道:“李大人十分不滿,事情有點不好辦啊!”
居希哲見不是“把他給我抓起來”,而是這麼一句,頓時長舒一口氣。他在京城日久,錦衣衛行事的風格,縱然沒有親眼見過,也聽說過不少傳聞。錦衣衛要想對付他,哪會跟他如此客氣。既然跟他客氣,那就意味着沒想對付他,問道:“請何爺指點。”
何天沖道:“事情呢?我們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居大人你聽我說,看我們瞧得真不真。事情的經過是,曹緻遠為了當縣令,極力構陷趙學飛。眼見李大人買了煤窖與冶鐵所,自己的奸計沒辦法實施,竟心生毒計,想要逼煤窖與冶鐵所的工匠民夫爆亂,好把這項罪責栽到趙學飛的頭上。幸虧居大人巡視到此,一下便揭露曹緻遠的毒計,當場拿下曹緻遠斬首示衆,終将一場禍事平息于無形之中!”
居希哲聽完,臉上的惶恐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驚喜!何天沖如此說,不是把他從此禍事中摘了出來,再無性命之憂。當即拱手道:“何爺目光如矩,事情當真是這樣的!”
曹緻遠聽完何天沖的話,心中尚存一絲念想,巴望居希哲能替他美言兩句,讓他也能留條命來。當聽居希哲如此說,那就是完全把他這個車抛棄,以保居希哲這個帥。他有如當頭挨一悶棍,本來就不憤居希哲的好運,這時全都轉化成怒氣,叫道:“姓居的,你不仁别怪我不義!”
他往地上一跪,道:“何爺明鑒,事情不是這樣的!所有的計策都是姓居的出的,跟小的沒一絲關系!”
何天沖仰天看天,對曹緻遠的大呼小叫渾然不絕!
曹緻遠眼瞧求的人不對,跪行朝前兩步,對着李飛白磕頭道:“李大人救我!我承認,我是想取趙學飛之位,也承認自己挖空心思給趙學飛挖了個坑。可當李大人買下煤窖與冶鐵所之後,我便知自己的計劃落空,也就絕了當縣令的癡心妄想。”
他指了居希哲,厲聲又道:“隻是這個居狗賊,聽我承諾,隻要能當上縣令便送他十萬兩銀子的話,不甘心十萬兩銀子就這麼沒了,這才讓我鼓噪工匠民夫,讓他們爆亂。見你們前來,也是他要殺你們滅口,并想奪了大興号的啊!你們一定要替我住主,别讓我替他背了黑鍋屈死!”
何天沖不滿的看了居希哲一眼,道:“居大人,你的涵養真的不錯,竟能容一條瘋狗如此亂叫,誣陷你的清白!我對你佩服的簡直五體投地!”
居希哲聽曹緻遠揭他老底,早恨不得撕爛曹緻遠的爛嘴。可錦衣衛就在眼前,他哪敢造次。如今聽了何天沖的話,一下子沒了顧慮,喝道:“如此奸賊,竟想讓一千多号人死于非命,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來人,把他斬首示衆,以慰民心!”
弓兵衙役們都是懷慶府的,跟着居希哲長途跋涉時,不僅沒絲毫怨言,隐隐的還十分自豪。畢竟居希哲代表着皇上,跟着居希哲有跟着皇上的錯覺,這讓他們渾身陡升使不完的勁。
當得知來濟源是殺人的,他們也沒覺得怎樣。工匠民夫爆亂,等同于造反,殺的是反賊不會讓他們有一絲的愧意。可随着事情的發展,他們隐隐覺得不對,察覺到殺人這件事情後患無窮。可他們也沒辦法,官命難違,再說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着,跟他們有什麼關系。
可何天沖一來,事情便完全無法收拾。何天沖是誰,錦衣衛,那可是皇上的親兵衛隊,不是他們這些弓兵衙役能招惹的,也不是居希哲與曹緻遠這些當官的能招惹的。如果何天沖跟居希哲是一夥的,那也就是跟他們是一夥的,他們不會惶恐,反而要賣力表現,萬一被何天沖看中,招募到錦衣衛中,一輩子自此不愁,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事情發展到最後,何天沖竟然跟他們不是一夥的。不僅跟他們不是一夥的,竟還跟他們要殺的人是一夥的。這事就不好辦了,居希哲與曹緻遠做出這種指鹿為馬,變黑為白的事來,性命肯定不保。做為幫兇,他們也逃不了幹系。
還好,何天沖又跟居希哲達成了交易,隻要把所有的事往曹緻遠的身上一推,再把曹緻遠一殺,居希哲不會死,他們也脫了幹系。
這時聽了居希哲的令,弓兵衙役哪敢怠慢,當即上去十數個弓兵衙役,有拽胳膊有拽腿的,将曹緻遠按跪在地上。
曹緻遠猶自在大喊大叫,聲明自己隻是從犯不是主犯。
一個衙役低罵一聲:“你他娘的,死就死吧,早死早托生,幹嘛非把居大人拖下水。把居大人拖下水,你就能不死了?到時仍是個死,何苦把我們也連累上!”
曹緻遠卻沒把這些“好言”聽進去,仍在大喊。那個衙役伸手上前,在曹緻遠牙槽處死命一捏,卸了曹緻遠的下腭骨。
曹緻遠仍想大喊,可惜已發不出聲來。
那個衙役嘿嘿一笑:“好好上路就是,何苦臨死前再受這些罪呢?”他拽住曹緻遠的頭發用力一拉,曹緻遠白花花的脖子便抻直了,從衣領中顯露出來。他沖一名衙役喊道:“小六子,麻利點,來一刀!”
小六子腰刀一舉,猛的朝白花花的脖子處砍去。這刀斬得幹淨麻利,曹緻遠甚至沒感覺到疼,腦袋已被那個衙役提到手上,以頭發為軸,一會朝左轉幾圈,一會又朝右轉幾圈。
晃動中,曹緻遠的眼睛看到自己沒有腦袋的脖子朝外噴着血,像下雨一般。衙役們有經驗,早早的就躲開了,弓兵們卻無經驗,被血噴得滿頭滿臉滿身子都是,一邊擦着身上的血,一邊罵着衙役們也不提醒一下。
曹緻遠看着弓兵們狼狽,也想笑,可臉皮僵硬露不出笑容來。他看着那個衙役,拎着他的腦袋,走到居希哲面前覆命。他努力的想瞪大眼睛,告訴居希哲自己的不滿以及仇恨,可眼皮越來越重,始終也睜不大。所以,他隻能惡狠狠的詛咒,居希哲不得好死,他就在往閻羅殿的路上等着,到居希哲下地獄的那一天,将居希哲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