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想了想道:“王守仁是個聰明人。一個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是出手的最好時機,就不用通知他了。”說罷,他一掃臉上的陰霾,道:“來人!”
一個太監匆匆走了進來,站到龍案旁邊。
朱厚熜朝案上看了一眼,那個太監會意,拿起聖旨展開,唱道:“郭勳聽封!”
郭勳聽到“聽封”二字,昏昏沉沉的腦袋一下無比清醒,連忙走到龍案前跪下。
朱厚熜擺擺手,道:“不必下跪,站着即可!”
郭勳躬身道:“謝聖上!”從地上站了起來。
那個太監唱道:“奉,天承運,皇帝召曰,封武定侯郭勳為太保,左軍都督府左都督,提督三千營,團營,兼督邊軍。”
郭勳對自己這次回京會被重用早有心理準備,可被重用的程度還是讓他大吃一驚。
什麼是太保,這在過去可是位列三公的至高官位。雖說到了大明朝之後,已是有職無權的虛位,可那也是至尊無上的榮譽。多少官至二品的大員,最多死後被追封個少保或者太子太保這樣的從一品官位,活着被封少保或者太子太保的都沒幾個,他卻被直接封為正一品的太保。這得羨慕死多少人!
什麼是左軍都督府左都督。如果說太保是文官一品的話,那麼左軍都督府的左都督卻是武官一品。若要較真,左都督比太保還要難得,不為其它,隻為左都督并非虛職,而是手中握有重權。國家大事,會由内閣決斷。打仗的事,卻由五軍都督府的十個左右都督決斷。
也如内閣一般,衆多閣老裡有個最後定奪的人,這個人便是首輔。五軍都督府的十個都督中也有個最後定奪的人,那就是左軍都督府的左都督。由此可見,楊廷和是文官裡坐頭把交椅的,那他郭勳就是武将裡坐頭把交椅的。
一不小心,竟然騎到了徐光祚這個中軍都督府左都督的頭上,他心中揣測,徐光祚會不會不高興。小心的打量了一眼,見徐光祚笑吟吟的沖他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一絲的不高興,他那顆略略提起的心才放了下去。
什麼又是提督三千營、團營。那就是三千營與團營自今天始歸他管了。什麼是三千營,那是大明三大主力之一,與神機營、五軍營齊名,裡邊全是蒙古騎兵,總人數接近七萬,因其是開國皇帝用三千蒙古騎兵發展出來的,所以取名三千營。
什麼又是團營,那是從地方上抽調過來的精銳,拱衛京師的主力。每營一萬至三萬人不等,一共十二營,又稱十二團營。
什麼又叫兼督邊軍,意思是駐紮邊疆,防範外敵的軍隊從今往後也得聽他的調度。
沒來京師之前,他手下的兵馬不過數萬,還是在大明排不上号的三流軍隊,也就打打土匪維持一下地方治安罷了。一進京城,他已是大明最高的将領,手下管着一流的三千營,次一流的十二團營,二流的邊軍,人數更是達到驚人的百萬之上。
他能有這一切得謝誰?最最應該感謝的當然是皇上,沒有皇上的封賞,哪有他的今天。不過,除了感謝皇上之外,他還應該感謝一個人,那就是李飛白。若非李飛白挑明所謂的大禮議其實就是權力之争,他尚蒙在鼓裡,回到京城之後,難免不會傻兒吧唧的說錯話辦錯事,那樣,怎麼可能得到皇上的信任,被委以這般重任。
他得好好感謝感謝李飛白,可惜這次提督的是三千營不是神機營,不然倒可以讓李飛白大賺一筆。不過也沒事,三千營裡也有火器局,十二團營裡也有火器局,邊軍裡也有火器局,雖沒神機營裡的火器局财大氣粗,但勝在人多量大,讓李飛白憑一杆火铳賺個盆滿缽滿并非什麼難事。
太監很快唱完聖旨,郭勳連忙謝恩,并感恩戴德的痛哭流涕道:“臣一定不會辜負聖上的期望。”
朱厚熜道:“你一定要把兵馬給朕抓牢了!”他站起身,一臉的躊躇滿志接着道,“隻要軍權在手,楊廷和翻不起大浪來。時間不早了,都退下吧,朕要休息了。”
郭勳與徐光祚退下,才出大門差點與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撞個滿懷。那小孩擡頭看了郭勳一眼,問道:“您就是武定侯郭爺吧?”
皇宮裡出現一個孩童,穿的又極其富貴。再加上門口站的大太監對那小孩十分的恭敬獻媚,郭勳哪敢怠慢,道:“正是在下。”正要問問小孩如何稱呼,那小孩拱拱手道:“恭賀郭爺升官發财。”嘻嘻一笑,已繞過他,手背在後邊朝殿内走去。
那小孩走路的姿勢十分優雅,有如一隻仙鶴,讓人過目不忘。
郭勳一邊随着徐光祚跟大太監告辭,一邊回頭去看那小孩,可惜殿門已關上。走到徐光祚的轎前,他再也忍不住,低聲問道:“那小孩是誰?”
徐光祚道:“是聖上的書僮,名叫陸炳。”
郭勳“哦”了一聲。難怪那小孩出入皇宮如入無人之地,原來是跟聖上朝夕相處的書僮。
徐光祚道:“你要真把他當書僮看,那就大錯特錯。”頓了一下,壓低聲音又道,“他爹原先在王府時,是聖上的親兵頭目,如今在錦衣衛幹指揮佥事。”
郭勳對此不以為意,不過是個指揮佥事,正四品的官位罷了,沒什麼了不起的。可徐光祚接下來的話着實讓他吃了一驚。
徐光祚道:“他媽在王府時是聖上的奶娘,跟聖上吃同樣的奶長大的,關系有如親兄弟一般。用不了幾年,你猜錦衣衛的指揮使之職,有沒有可能落到他的頭上。”
郭勳啞然。他現在也算是朱厚熜的親信了,可也沒有可能當上錦衣衛的指揮使。錦衣衛的指揮使不過三品,官似乎不大,權力着實不小,再大的官到了錦衣衛指揮使面前也不算官,随便找個理由就能把你拿到獄中,又貼身護衛聖上的安全,自然得親信中的親信才能擔當。
陸炳跟朱厚熜的關系,簡直就是錦衣衛指揮使的不二人選。徐光祚說的太客氣了,什麼有沒有可能,必定是此人啊!
他拱拱手跟徐光祚告辭,回到家立馬拿出個小本子,翻到一頁空白處,寫下陸炳的名字,然後在這個名字下邊劃了三杠,想了想,又在本子上寫下李飛白的名字,并在名字劃下一杠。
他的目光停留在陸炳二字上,低聲道:“得找個機會跟其攀攀交情。”又把目光停留在李飛白三字上,道,“等手頭事情順利之後,得讓這小子來京城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