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白這些人,誰也沒有來過克井鄉,更不知煤窖與冶鐵所的所在。不過,也沒人擔心會找不到這兩個地方,畢竟鼻子下長着嘴,除了吃飯還能問路。若非李飛白念着這事是私事而非公事,不然直接殺到裡長房,讓裡長親自帶路前去就更加簡單了。
等到了克井鄉的地界,遙遙瞧到有人正在田間勞作,王要儉前去問詢。過了一會,王要儉一臉迷茫的回來,似乎仍然沒鬧明白煤窖與冶鐵所在什麼地方。
李飛白問道:“怎麼,那些人不知道煤窖與冶鐵所在什麼地方?”
王要儉答道:“他們說順着這條路往前走,翻過一座小山再走不遠就會來到一個交叉路口。這時便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是死路,還得折返回來。往東也别走,要往西去。往西十數裡地就到了煤窖,煤窖旁邊有條小道直通山中,順着那條小道繼續走,就到了冶鐵所。”
李飛白道:“沒了?”
王要儉道:“沒了!”
唐子蘭不滿道:“這問的是什麼路?往西十數裡,十一裡也是十數裡,十九裡也是十數裡,究竟多少裡該問清楚啊!”
王要儉道:“我問了!可他們也沒人能說明白的,有說數裡,有說十數裡,還有說數十裡的。”
唐子蘭更加的不滿,道:“完了!這一下選擇的範圍更廣,隻怕天黑也摸不到煤窖在什麼地方!”也難怪她會如此說,克井鄉臨近太行山,山腳下處處是叢林,一個村落隐在其中都不見得能找到,更别說小小的煤窖了。
李飛白道:“先走吧,大不了一會再問!”
一行人翻過一座不高的小土山,又走了五裡來路,便到了農夫嘴裡說的十字交叉路口。他們左轉向西走去,大約走了十一二裡路,遙遙看到一座小山峰,與遠處的太行山峰不同的是,這座小山峰通體發黑,山體上光突突的一片,竟沒任何草木。
唐子蘭“咦”了一聲,道:“難怪那些人會說,往西十數裡就到了煤窖。你們瞧,那座小山不正是煤堆出來的嗎?那裡肯定就是煤窖了。”
衆人又往前走了裡許地,地面已被煤水完全浸黑,這時離那座煤山已不過兩裡來路,隐約可以看到,煤山外邊有道土牆。
李飛白一邊走一直估算着那座煤山的煤有多少,在他看來,肯定比馬坤告訴他的多出數倍不止。如果是這樣的話,隻怕光是賣現有的煤就能賣個十五萬兩銀子出來,如若再簡單的加工一下,再翻個一兩番也不成問題。
這還是在欠着工食銀子不發,工人們無心幹活,人浮于事的境況下的産量。如果把工人們的欠薪一清,再把工資往上一提,隻怕一年煤的産量就有這麼多。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動,但臉上還是露出發财了的欣喜,領着衆人走到了煤窖門前。煤窖裡靜悄悄的一片,隻有個看大門的老頭站在門内警惕的看着他們幾個。
王要儉上前一步,道:“老頭,趕快開門?”
老頭道:“你們是誰?”
王要儉指了指後邊的李飛白道:“這位是縣令幕友李大人,已從縣令手中買下煤窖與冶鐵所,從今往後他便是煤窖的掌櫃,還不趕快讓掌櫃的進去!”
看門老頭往地上啐了一口,指着李飛白罵道:“我還道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個生兒子沒有**的家夥!想讓我開門,沒門,除非你把我一刀砍了,不然休想讓我開門!”
王要儉臉色一變,喝道:“你個老東西,怎麼說話呢?膽敢如此辱罵大人,不要命了?”
看門老頭道:“早晚是個死,早一點死晚一點死又有什麼區别?你們趕快滾蛋,不然我可就要放狗咬人了。”
老頭背後拴着七八條小牛犢一般的大黃狗,本就汪汪叫個不停,這時叫得更兇。
秦猛将兩條袖子往上一捋,道:“老弟,讓我撞開門,一拳一個把狗全都捶死,再找這老兒算帳。”
李飛白搖了搖頭,道:“不用。”眼睛邁過看門老頭,去看遠處數排低矮房屋。按說,門口這麼大的動靜,裡邊的工人們應該探出腦袋瞧瞧熱鬧才動。可煤窖裡死寂一片,竟無一人出來瞧熱鬧。
唐子蘭壓低聲音道:“情況有些不對!”
李飛白“哦”了一聲,示意她繼續講下去。
唐子蘭道:“你買下煤窖與冶鐵所,這件事已是滿城風雨,煤窖與冶鐵所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你今天前來,是給他們發所欠薪資的,相當于他們的救命恩人,他們應該對你感激涕零才對,怎麼見了你反而像見了仇人一般。可見他們受了某些人的蠱惑,以為你不是來救他們而是來害他們的,因此才有此反應。”
李飛白點了點頭,這也是他所想到的。隻是唐子蘭不知蠱惑的人是誰,而他卻知蠱惑的那人是曹緻遠。他道:“你說,煤窖裡的工人都去了哪裡?”
唐子蘭知道,李飛白嘴中所說的工人是指在煤窖裡幹活的工匠、民夫、軍夫、打雜的等的統稱。道:“蠱惑的人在此蠱惑完,肯定又去冶鐵所蠱惑,這裡的人要不去冶鐵所瞧熱鬧去了,要不去冶鐵所與那裡的工人商量對策去了,不管怎樣,此時肯定都在冶鐵所。”
李飛白道:“走,咱們去冶鐵所瞧一瞧。”
一行人又順着煤窖旁邊的小道往太行山的方向而去。他們走了沒多久,楊震領着二百來号工匠也趕到此處,上前詢問老頭:“李掌櫃的可曾來過?”
那老頭眼瞧後邊工匠打扮的那群人,兩隻眼睛冒出火來,也不搭話,直接松開狗鍊,作勢就去開門,嘴裡還慫恿道:“上,咬死這群烏龜王八蛋。”
吓得楊震連忙帶人順着小路往北去,前往冶鐵所找李飛白一行。離他們不遠,還跟着一行人,把這邊的情況瞧了個一清二楚。
郭勳問道:“咱們出城前不是又聽聞李神醫買了煤窖與冶鐵所,今天前來是給工匠民夫們發銀子的嗎?這是件好事啊,工匠民夫們應該高興才對,怎麼如此兇神惡煞的,莫非李神醫克扣太多,引得他們不滿?”
王守仁眉頭微皺。他一生追求良知,最恨眛着良心幹事的人,心中打定主意,如果真是這樣,他勢必要管上一管,就算那個李神醫能治他的病,他也不會讓其醫治,道:“咱們也去冶鐵所瞧上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