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元笑了笑,道:“咱們先去吃飯吧!”
李飛白開了個玩笑,道:“我的天香樓可是剛剛吃死了人,傅叔還敢在這裡吃?”
傅元颔首微笑。李飛白這句話看似玩笑,其實是在探他的口風!畢竟,他跟錢穆通有矛盾,不說天下人皆知,至少河南的官場上人人皆知。這一次,是他鬥垮錢穆通的機會,畢竟天香樓裡吃死了人,其中還死了個穿着六品常服的官,而天香樓是李飛白的,李飛白又與錢子俊關系不錯,順騰摸瓜,多多少少也能把錢穆通拉下水。
即使無法把錢穆通拉下水,剛剛從李飛白的講述中也可以聽出,拍賣會前崔文秀着着實實把錢子俊得罪一把,錢子俊也就有了殺人的動機!隻需稍動手腳,讓崔文秀咬着錢子俊不松口,錢子俊就算能逃死罪,活罪是萬萬逃不過的。以此為要挾,不愁錢穆通不低頭!
他打了個哈哈,道:“事情的經過你看到了,我也看到了。人是怎麼死的,别人不清楚,你我還不清楚嗎?别在那扯淡了,走,吃飯去!”
這句話看似什麼也沒說,其實已亮明了态度,讓李飛白毋需擔心,他會禀公執法的。
李飛白連忙作了個揖,道:“那就謝謝傅叔了!”
傅元不再多話,讓李飛白前邊開路,往後院而去。順着九曲回廊,經過一個小院子時,隻聽裡邊傳來殺豬般的喊疼聲。
李飛白忍不住放慢腳步,傅元皺皺眉頭也把腳步放慢。
裡邊傳出馬坤的聲音,問道:“怎麼樣?中的是什麼毒?”
接着傳出一個衙役的聲音,道:“瞧其四肢冰冷,冷汗直流,腹部絞痛,應該是中了砒霜之毒。不過,都過了這麼長時間,尚未出現嘔吐與大小便失禁的症狀,看來中毒不深。”聽其如此說,好像對醫術頗有研究!
馬坤不知天香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隻見已經死了幾個人,若是讓崔文秀再死了,李飛白更加無法脫身。問道:“有救沒有?”
那個衙役也不敢打包票,道:“應該死不了!要不請王定一王老神醫再來确診一下!”
馬坤道:“管他中的是什麼毒,現在最重要的是把肚子裡的毒吐出來。有沒有什麼能讓毒催吐出來的辦法?”
那個衙役遲疑了片刻,道:“到是有!”
馬坤道:“什麼辦法?”
那個衙役道:“把屎尿灌入嘴中,逼其嘔吐!”
馬坤道:“那還愣在那裡幹什麼?還不趕快去找屎尿!”說罷,又吩咐一個衙役道:“你去找個大夫來,就别去請王神醫了。一來王神醫事情太忙,不見得在家。二來王神醫年紀太大,腿腳慢,别耽誤了時間。就在城裡找個大夫,确診崔公子中了什麼毒,再順道把仵作叫來,驗驗大廳裡的人都是怎麼死的!”
李飛白繼續往前走!傅元搖了搖頭,輕道一聲:“自做自受!”也跟着往前走去。
出去找屎尿的衙役很快端來一壺老尿,也不知是不是陳年的,味道實在不好聞。他一邊捏着鼻子一邊道:“都讓一讓,這味真夠沖的!”
崔文秀隔着八丈遠,已聞到刺鼻腥臭味,當即就想從床上一躍而起!哪怕跟馬坤這些人拼了,今天也不能把一滴尿喝到嘴裡!
他的手才按住床闆,還沒躍起,突然想到自己是個中毒之人,别說尿乃解毒之物,就算不是,他垂死之際怎麼可能還有力反抗不喝?要是讓傅元得知,肯定會懷疑他是裝中毒,整件事情就起了變數!
再想傅元笑着對他說的那番話。那番話證明了什麼?證明整個計劃進行的十分順利,已将傅元诳住,眼瞧仇人李飛白必死無疑,錢子俊深入泥潭,自己大仇将報,卻因不能忍辱負重而導緻前功盡棄,後半輩子還不後悔死!而且,若讓人知道整件事是他所為,哪還有命在!
為了性命,也得把尿喝了。他把按在床闆上的手松開,默念:“天将降大任與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勞其體膚……”心道淮陰侯當年尚受胯下之辱,方成後來的霸業。我受喝尿之恥,雖說不能在仕途上有什麼發展,但隻要搞垮了李飛白,再将他名下産業霸到自己手上,做個富可敵國的富翁,何嘗不是一件美事!
今日,來天香樓吃飯,他可算開了眼界。沒想到酒樓還能如此蓋,僅天香樓一處産業,就能把他虧損的銀子彌補回來。何況,李飛白還有釀酒的酒廠,造玻璃的玻璃廠,制鐵的冶鐵廠等等,每一項産業都能帶來千萬兩的回報。為了這些,他也得忍受屈辱。
崔文秀瞬間又恢複成将死的模樣,奄奄一息,任憑馬坤擺布。尿才入口,他已忍不住嘔吐起來,直把膽汁都吐出來,還是一陣陣的幹嘔不停。不知喝了多少水,嗽了多少次口,好不容易才把嘔吐止住。他翻身躺到床上,無力的喘着氣,這一次是真的奄奄一息。
李飛白與傅元又回到那間屋子!
袁寶貴打着十二分小心開始上菜,每道菜都當着傅元的面用銀針刺過,又親自嘗了一口,又打着十二分的小心退下。
傅元邀李飛白同桌用飯。
二人推杯換盞,碰過三杯之後,傅元道:“飛白,當叔的現在碰到個難處,還望你施以援手。”
一個巡撫碰到的難處,肯定是天大的難處,十有八九要讓李飛白傾家蕩産方可解困。可巡撫既然張嘴,李飛白也不好一口回絕,隻得道:“傅叔有事讓小侄幫忙,小侄自然得幫!可傅叔也知道,小侄一介布衣,隻怕幫不了傅叔。還請傅叔說說是什麼事,能幫的,小侄一定盡全力幫忙。真要是幫不了,還望傅叔不要見怪!”
傅元暗道一聲:“你個小滑頭,我還沒說是什麼事呢,你倒先找好退路!”他道:“飛白,這事你一定能幫忙的。我不說你也知道,河南今年大旱,百姓們家無餘糧,再這樣下去,隻怕要餓死人。這都是我這個巡撫沒有當好,所以我想整修水利,可如今的情況是衙門裡丁吃卯糧,實在是沒有多餘的錢!”
他頓了一下,接着又道:“還有,白蓮教在幾個地方禍亂,不剿滅恐會禍亂到整個河南。但剿滅就得出兵,出兵就得耗費巨資,這些錢衙門裡同樣拿不出來。你是個經商的奇才,一定積攢下不少銀子,所以我想從你這裡挪借些暫用。你放心,等水利修好,叛亂剿滅,我會連本帶利全還給你。而且,從今往後,你隻要在河南地界經商,我保證你順風順水,賺出個金山銀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