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學飛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李飛白的意思。
鑒于兩位爵爺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曾來過王屋,這罪确實不能判得太重。五年以下的刑期,他一個縣令也就做主了,甚至不需要上報知府。但若判五年以上,不光得往府裡報還得往省裡報,要是超過十年,就得往京城報了。
他點頭道:“明白!”
兩人來到一處偏殿,讓一名衙役找來文房四寶,就把煤窖與冶鐵所的買賣文契寫了。等李飛白蓋上自己的私章并按上手印,趙學飛寶貝似的折好收入懷中。
李飛白又口述讓趙學飛寫了封信,在信中說明情由,讓唐子蘭見信去衙門拉銀子時留下七萬五千兩銀子。等趙學飛寫完,也在後邊蓋上私章按上手印。
趙學飛把信也收好,恨不得這就回去給契約蓋上官印,把此事坐實。他哪等得了明天再審案,吩咐衙役,在偏殿中擺上大案點上明燭,這就開堂審案。
山賊們打家劫舍,攻打縣衙,既無人證也無物證,被帶上堂後自然是撿小的說。
趙學飛既沒打算把他們往大罪上判,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都判了個四年至五年。判完,見山賊們一個個怒視李飛白,大有将李飛白生吞活剝之勢。知道這是山賊們恨李飛白诳了他們,明明說首惡必除,協從不論,怎麼還把他們判了這麼多年。
他心中暗驚,李飛白明日跟這夥仇視他的人一同前往下盤村,半道上豈不是會被這夥人吃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但若派一兩百衙役弓兵護送,李飛白是沒性命之憂,濟源城沒了衙役弓兵,讓誰守四道城門,又讓誰緝捕盜賊。正不知該怎麼辦?站在身旁的李飛白忽然輕輕踢了踢他的鞋子。
趙學飛扭頭去看,卻見李飛白伸出一指正朝某個角落指着。他順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農戶模樣的人正蜷縮在角落。
那人見趙學飛正在看他,連忙把身子一縮,妄想躲過殺氣十足的目光。
趙學飛記起馬坤所說,蔣家八兄弟的陰謀全是蔣家的管家洩露出來的。他見此人一身農戶打扮,站在角落裡與旁邊的山賊格格不入,便明白此人正是蔣家的管家,也就明白了李飛白的意思。
他朝手上卷宗看了看,查明此人姓常名青,道:“把案犯常青帶上來!”
常青左躲右躲沒躲過,聽到叫他的名字,整個人打了個哆嗦,差點癱倒在地。他被兩個衙役用水火棍叉着帶到案前,兩個衙役把水火棍一收,整個人便如爛泥一般在地上癱成一團。
做為蔣家的管家,他是蔣家八兄弟最信任的異姓子弟,也就全程參加了整個計劃。蔣家八兄弟被斬成肉泥,他能有個好?
可想到前面兩百多個山賊,個個罪惡滔天卻能胡謅八扯得到輕判,他不覺起了僥幸之心,以為趙學飛是個糊塗縣官,或也能撿條性命!立馬從地上爬起,磕頭如搗蒜,道:“青天大老爺明查,小人冤枉啊!”
趙學飛道:“你有何冤屈?”
常青道:“小人昨夜聽到陽台宮吵嚷,起身過來觀瞧,沒想到便被綁了起來!”還要再說些什麼,卻被驚堂木發出的巨響吓了一個哆嗦,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趙學飛嘿嘿一笑,指了指左右站着的李飛白馬坤,道:“你的惡行,此二人已一字不漏全都告訴我了。此時,你若老實交待,我尚能給你一條活路。你若抵死耍賴,先打五百大棍再說!”
常青哪能不知大棍的厲害,一百大棍就能把人打死打殘,五百大棍會把他的打成一癱肉泥,連忙一五一十把經過都說的清清楚楚。
趙學飛這時再看山賊,山賊們看李飛白的眼神已沒了生吞活剝的殺氣,轉變而成對救命之恩的感激。而看常青的眼神,全都殺氣騰騰。
他道:“念你老實交待,有悔過之心,也判五年勞教吧!”
常青再次磕頭如搗蒜,道:“青天大老爺英明!”
趙學飛實在不喜常青參與蔣家八兄弟的奸計,差點給他惹下滅頂之災。按說此時以常青與山賊們之間的仇恨,他得把常青單獨關押,不然别說山賊們僅是縛了雙手,就算手腳全縛,用牙也能把常青給生吃了。但他佯裝沒有想到此節,命令衙役們把所有人仍關入原先的大殿。
出了偏殿,趙學飛伸了個懶腰,瞧瞧天色将明,問道:“曹緻遠等三位大人睡了?”
馬坤回道:“大人未升堂,三位大人就睡下了。”頓了一下,又解釋道,“林志淵與華修傑見李大人沒事,一時高興多喝了兩杯。曹緻遠很奇怪一會高興一會生氣,一個人自斟自酌,許是喝醉了,說了許多對李大人不敬的話。”
趙學飛沒問說什麼不敬的話,反正林志淵已把曹緻遠在衙門裡說李飛白的話告訴李飛白了,如今李飛白肯定早已氣炸了肺,要與曹緻遠勢不兩立。
他擡眼去瞧李飛白,想看看李飛白如何憤怒,卻見李飛白嘴角帶着微笑,似乎一點也不生氣。
趙學飛暗道一聲:“小小年紀,涵養倒是不錯,是個辦大事的人。你既不願動用手腕整治曹緻遠,那就等我喘過這口氣,瞧我怎麼整治他。”嘴上卻道:“馬坤,你兩夜未睡,先去睡吧。天亮我就領着人出發,會給你留下一隊衙役,一切聽飛白的安排,将這夥山賊押到下盤村。”
馬坤領令告退,李飛白也告辭去睡覺。
趙學飛摸了摸懷中的買賣文契以及那封信,隻覺一陣輕松。這時方感到餓得難受,肚子咕噜噜叫個沒完。
他腳步輕快四處尋找陽台宮的火房,心中正想這個點做飯的應該都休息了,沒辦法隻能親自動手随便做點什麼填飽肚子,卻見火房内燈火通明。
走近一看,原來是剛才站堂的衙役肚子也餓,此時正在做東西吃呢?他推開門問道:“做的什麼如此香,我能不能也吃一碗!”
夥房裡擠了十數個衙役,其中一個一手按着鍋蓋,其餘的都舔着臉拿了個碗等着肉熟。
按着鍋蓋的衙役十分不樂,嘟囔着道:“又來一個吃白食的。”頓了一下,又道:“娘的,逮兔子時不見一個幫忙,現在肉熟了全都過來蹭吃蹭喝!”
說完,這家夥感覺屋裡的氣氛不對,回頭看時,隻見其它衙役全都跪在地上,門口赫然站着趙學飛。
按鍋蓋的衙役感覺事情不妙,暗道一聲:“剛才我訓斥的該不會是縣令大人吧!”當即跪到地上,結結巴巴道:“大……大人,小的不知……”
趙學飛心頭大事已了,整個人放松不少,沒拿按鍋蓋的衙役當回事,道:“都起來吧!”又問:“肉熟了沒有?”
按鍋蓋的衙役忙道:“熟了!”
趙學飛道:“熟了就開整吧!從今天起咱們也算一個鍋裡撓馬勺的人了,大家不必拘束。有酒沒有?找點酒過來,咱們共幹三杯。”
衙役還從沒見趙學飛如此平易近人,見趙學飛面色和藹不像是在說笑,暫時的驚慌之後欣喜異常,搬桌子的搬桌子,擺椅子的擺椅子,盛肉的盛肉,倒酒的倒酒,氣氛異常融洽。
等吃完肉喝完酒,趙學飛打了個哈欠透過窗戶朝外看去,天已蒙蒙亮。雖說一夜未眠,他也不覺得困,站起身道:“去叫醒曹大人、華大人、林大人,這就出發回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