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典史在四人之中官位最低,伺候他的役仆本來就少的可憐。他人手還不夠呢,出去辦個事常常得東挪西借,求其它大人借幾個役仆使使,才算勉強維持住自己的威風。如今還要裁減人手,一裁就裁一半,這讓他如何同意,當即大搖其頭,道:“不可,不可。節流咱就别議了,還是想着如何開源吧!”
趙學飛暗自搖頭,隻覺自己的三個同僚全是蠢才,一天到晚隻想着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利益不受損失,從來不會考慮其它正事。暗道:“難道你們都沒聽明白我剛才說的話嗎?我讓議的是如何修繕濟渎廟,你們議來議去議成了不修繕濟渎廟。如果我沒決定修繕濟渎廟,又讓你們議什麼?”
他今天之所以讓李飛白跟着進來參與議事,皆因數日來,絞盡腦汁也沒想到給李飛白安排個什麼差事幹幹。安排的差事小了,怕錢子俊怪罪。安排的差事大了,又怕李飛白無法勝任,到時鬧出笑話,讓他這個大老爺下不了台。所以,他今天讓李飛白參與到議事中來,想看看李飛白的見識如何,堪不堪賦予重任。于是他道:“飛白,你也說說你的想法吧!”
李飛白沒想到自己也有發言的機會,不由暗自窘迫。從趙學飛張口說話,他就聽出來這廟一定得修,今日要議的隻是大修還是小修,隻是三位大人議跑了題。他又不懂修廟,也就隻當聽個樂,可當聽到如今的稅率已達百分之二十,林典史還要往上加,不由心頭發急,想着如果真如了林典史的意,往後自己的生意還怎麼做。
此時聽趙學飛讓他發言,當即就想推脫,說自己不懂如何修廟。可又一想,自己做為比此間人多數百年見識的人,如此一推三不知,豈不是讓落後自己幾百年的人給看扁了?還如何保持優越感!人一旦沒了優越感,自信也就消失無蹤,做生意也不可能做大。不如随意的瞎說幾句,好歹把這一關瞞混過去,也好顯示自己的能耐。最好,瞎說幾句時讓林典史打消加稅的念頭,以後生意也好做些。
其它三個官聽趙學飛讓李飛白談談想法,皆不以為然,腹诽道:“趙大人今天不是發了瘋就是中了邪,不然怎麼盡幹蠢事!李飛白是什麼人,一個農戶,整日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懂個屁的修廟!”
李飛白清了清嗓子,道:“不知把廟修好,需要多長時間,又需要多少錢?”
此事主管工房的主薄華修傑最清楚,因為王要儉已禀告過工房典吏,而工房典吏又禀告過他。道:“把廟修好最少需要三個月,大概耗費三千兩銀子。”其實王要儉說的最多隻需一千兩銀子,工房典吏報告他一千五百兩銀子,他又加了一倍。
李飛白點了點頭,又問趙學飛道:“不知最遲要在什麼時侯必需修繕完畢?”
趙學飛道:“明年開春!”
李飛白道:“現在是七月初,距明年開春尚有六個月往上的時間。時間上綽綽有餘,如今唯一缺的就是錢了!我雖沒節流的辦法,卻有開源的辦法!”
華修傑、曹緻遠、林志淵聽了這話,全都嗤之以鼻。就連趙學飛也忍不往微笑着搖了搖頭。縣裡什麼地方能來錢,他們四個早已捋了無數遍,凡是能來錢的地方都已握在手上,如今根本沒有來錢的地方了。
林志淵翻了翻白眼:“你有開源的辦法?吹什麼牛皮!你來說說,要是說不出來,看我怎樣治你的罪!”
李飛白笑道:“在說辦法之前,我想先問一個問題!濟渎廟是從來都不許百姓進來呢?還是偶爾也允許百姓進來!”
凡廟,哪有不允許百姓進來的道理。以前或許不允許百姓進來,畢竟這是皇帝祭水神的地方。可自打大明之後,京城離得太遠,皇帝不再來此祭拜,這廟等于廢了,也就允許百姓進來燒香跪頭,祈求風調雨順,全家平安。隻是近年來,濟渎廟損毀的越來越嚴重,他們怕哪一天皇上心血來潮,跑來這裡拜一拜濟渎大神,那時若濟渎廟諸殿坍塌,他們不就犯了管理不善之罪。所以,他們才下令封廟,免得人流如織,加快濟渎廟的損毀。
林志淵道:“以前是讓百姓進來的,最近幾年才不讓百姓進來。”
李飛白道:“讓百姓進來這事就好辦!咱們可以收門票!”
林志淵還是頭一次聽到這個詞,問道:“什麼票?”
李飛白道:“門票。簡單來說,就是你要進濟渎廟叩拜濟渎大神,進門先掏一定數量的錢。至于收門票的緣頭也有,就說是為了修繕維護濟渎廟,以達到保護古迹的目地。咱們省連年大旱,百姓們早就想來叩拜濟渎大神,希望大神降雨以解幹旱。聽說隻要給少量的錢,就能去廟裡祈求,哪有不願意的道理。至于收多少錢,我看以十文至五十文為宜。本縣百姓隻需十文即可,外縣百姓則要五十文。十文傷了不筋動不了骨,大多數的百姓都會掏的。五十文雖有點多,但外地的百姓千裡迢迢來了,會為五十文而不進廟無功而返嗎?咱們縣,每年要是有一萬人進廟燒香,那就是一百兩的收入。外縣百姓每年要是有五十萬人來燒香,那就是兩萬五千兩的收入。”
林志淵兩眼放光,道:“本縣百姓的一百兩是少了點,外縣百姓那兩萬五千兩着實讓人精神一震。能……能有這麼多的錢?”
李飛白道:“天不下雨哪個不急,到時隻會多不會少!縣令大人說明年開春必需修繕好,也就是說,我們可以邊收門票邊修繕,半年的時間,怎麼得也能收個一萬兩往上,除了修繕用的三千兩,餘個七千兩往上應該不成問題。那時給差役們發工食銀,給大人們發例敬的錢就不用愁了。”
林志淵道:“要是真能收一萬兩,可就太好了!”
李飛白道:“恐怕還不止!濟渎廟裡除了有濟渎大神外,還有财神、送子觀音等諸路神仙。求雨是公事,香上邊沒辦法做文章。求子、求财、求平安、求去病就是私事。所謂心誠則靈,可怎麼才能體現你心誠呢?自然是香燒的越高越大才算心誠。在廟門前置兩個差役盤查,進廟不得私自帶香,燒香得從廟裡買方可。香分三六九等,高香一兩銀子,其它遞減,普通的香僅收一文。五十多萬的人進廟燒香,買高香的算五千人,就是五千兩的收入。其它香雖便宜,架不住量多,一年怎麼也得兩萬多兩吧!”
林心淵眼睛瞪的如銅鈴一般大,道:“又是兩萬多兩的收入!”
李飛白道:“還不止呢!五十多萬人進濟源總得吃喝拉撒吧!來的人越多,做生意的也就越多,稅就能收的越多。”
林志淵道:“對對!這隻怕又是數萬兩的收入!”
李飛白暗道:“娘的,平時總瞧不起這家夥,覺得他貪财下作,怎麼跟他一談起收錢來,如此投機呢?”他道:“林大人,衙門裡有了這筆收入,稅就可以少收點了吧!”
林志淵道:“真要有這麼多的收入,稅完全可以按以什收一去收,也算是惠之與民!”他滿懷着期望,道:“三位大人,咱們就這麼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