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淵道:“庶康倒也不用介懷,隻要立下幾個功勞,大元帥定然再為庶康請功。”
呼延庚心中大怒,居然叫咱家的字,庶康兩個字也是你這個轉進三傑叫得的。不對,劉光世、折可求都是一方大員,最後官拜節度使,你王淵最高也就做了幾個月的都統制,豈能和他們兩人并列?
他這樣想着,臉上不由露出氣惱的表情。
王淵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自己的離間有了效果,便道:“庶康不必氣惱,大元帥将發表哥哥我為副都統制,協助楊太尉。庶康隻要聽從哥哥調遣,一定給幾個機會,讓你立下功勞。”
喔,還有這個目的:你當了副都統制,讓我别和你搗亂,嗯,說不定還會給我幾個自尋死路的任務。
呼延庚心中有數,繼續敷衍王淵,到了晚飯時節,便請王淵飲酒,還把韓世忠拉來作陪。
大堂之上,當地官銜最高的提刑使郭永端坐正中,楊惟忠坐在稍偏一點的位置。
楊惟忠是西番部落出身,從童貫有功,積功而至承宣使的高位。他在軍中的威信來源于童貫,在童貫倒台以後,他又找準機會,追随趙構勤王,成為河北兵馬都統制。
現在一場潰敗,楊惟忠手下就有點不安分了。現在這個趙構手下的都統制可不好做,楊惟忠如果守不住趙構的基本實力,那趙構還會不會支持他呢?
楊惟忠的目光向着堂下逐一掃去。
堂下左首第一人,是大名留守司兵馬钤轄聞達,聞達四十多歲,常年呆在河北禁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在金兵第二次南下,河北衆多高級軍官逃遁,聞達得以補位留守司钤轄。
楊惟忠以前在河北,主要駐守高陽關,官階雖然比聞達高,但兩人自掃門前雪,互相管不着。現在楊惟忠總制河北兵馬,不知道聞達是否服氣。
聞達的身邊,就是大名府兵馬都監李成了,李成本是雄州的弓手,金兵第一次南下,雄州城破,李成帶領一幹弓箭社的人退到大名,在防守大名時頗立了些功勞,被提拔做都監,這個人沒什麼根基,不用擔心。
楊惟忠又順着往下看,李成身邊是從汴梁過來的吳革,冀州防禦使,宣撫司前軍統制,目前駐紮深州,金兵南下被擋住,主要就是吳革在深州防禦得好,這是一個可以依托的大将。
吳革身邊是趙州防禦使,宣撫司左軍統制姚友仲,目前恰好就是在他的食邑趙州駐紮,也能打仗,能和金兵打得有來有回,目前在金兵最能打的三太子完顔訛裡朵的正對面。
姚友仲身邊是保州防禦使馬擴,河北西路招撫判官,聽說在真定西山和尚洞與五馬山,聚集了三四萬賊寇,以紅巾為号,都聽馬擴的号令。不過結交賊寇之事,罪名可大可小,馬擴手下的賊軍,能不用盡量不用。
馬擴身邊是宣撫司走馬承受、河北東路招撫判官、右軍統制、平盧鎮撫使、橫海團練使領并州刺史呼延庚,這麼長一段官銜,就知道此人是宣撫司的紅人,還是太後的心腹,雖然隻是團練使,但卻是大宋第一個鎮撫使,武官可以收鹽茶之利,自“杯酒釋兵權”以來還是第一人。若是他要給我楊惟忠搗亂,那可真是麻煩。幸好聽說此人隻與金人不共戴天,不與他人為難。
左手邊這一列将領,資曆、官階都不低,但似乎都還聽令,看來不會有什麼大麻煩。
楊惟忠又往右手邊看去,右首第一人是鎮定路兵馬都钤轄王淵,此人是個轉進名将,已經坑了種師中,劉鞈,三次丢失真定,若是按軍法從事,早該斬首示衆,但現在還是活蹦鮮跳的在這裡,可見靠山不一般。要小心他,不能被他坑了,但也不能得罪他。
右手第二人是原霸州知州辛彥宗,順着排下去還有宣撫司後軍統制辛企宗、參軍事辛道宗。辛家三兄弟手上還有一萬多人,是實力派,不可得罪。
辛道宗下首是統領韓世忠,據說是西軍過來的刺頭,本來駐防北平寨,張瓊在定州一垮,辛家兄弟後方空虛開始撤退,韓世忠也跟着跑,半路上隊伍被沖散,卻稀裡糊塗的斬首兩百級,立下功勞。這是個福将。
韓世忠下首是薛廣,薛廣下首是張瓊。楊惟忠看見張瓊就氣不打一處來,暗自忍耐。
這時,郭永已經講完了開場白,将指揮事宜交給了楊惟忠。楊惟忠大喝一聲:“張瓊站出來。”
張瓊知道情形不妙,站出來跪下。
楊惟忠将他呵斥了一番,問張瓊有什麼話說。
張瓊道:“末将手下隻有幾千招安的盜匪,打中山的是金國皇叔完顔達懶,都是女真精兵,着實抵擋不住。”
楊惟忠叫道:“抵擋不住,要你何用。”就要将張瓊問斬。
薛廣難免兔死狐悲,站出來為張瓊求情。
最後楊惟忠奪了張瓊的部衆,交給韓世忠帶領。張瓊奪去一切官階,降為節級,到陣前戴罪立功。
在軍議之前,先責罰張瓊,楊惟忠用意有二,一來殺雞駭猴,警戒諸将,讓大夥兒好好打仗。二來,當着提刑使郭永的面,把潰敗的責任都推到張瓊身上,有需要時,拿張瓊頂缸。
在安排好了張瓊這個保底的替罪羊之後,楊惟忠正式開始了軍議。
他作為主将,問帳下諸将和參軍事們有何想法,隻需放膽直言。
衆人都不做聲。楊惟忠隻好點名:“聞钤轄,從大名府來的援兵都歸你統率,你有何高見啊?”
“高見不敢當,末将隻是使得一口大刀,太尉要末将到哪裡去,末将拼了性命殺過去便是。”
楊惟忠把諸将問了一圈,大家都表示聽楊太尉吩咐,風裡來雨裡去,水裡來火裡去。
楊惟忠道:“眼下金賊勢大,各位将軍謹守城池,待金賊疲憊,朝廷又添了援兵,再行反攻。”
喔,楊惟忠的打算就是坐着不動,等援兵。
衆将都不說話,這時,就見王淵站出來:“太尉,我等深受國恩,怎可眼睜睜的看着金賊荼毒河北半壁。”
楊惟忠心下大怒,剛才讓你講,你不講,現在我已經說了要穩守,你蹦出來唱反調。
但楊惟忠卻沒有呵斥王淵,他隐隐的知道王淵身後站的是誰,于是壓住怒氣:“王钤轄有何妙計。”
“說什麼妙計,一刀一槍,與金賊拼命便是,金賊在河北,分作三部,賊酋完顔訛裡朵,完顔兀術,完顔達懶各一部,吾等隻要擊破達懶,将河北的出口封住,其餘兩部不過關門打狗是也。”
這王淵好大的口氣,居然要擊破達懶,關門打狗。
楊惟忠也不阻攔,反而問道:“王钤轄好膽氣,是要親自去擊破達懶嗎?”
王淵道:“達懶麾下,怕不有五萬兵,請太尉調八萬兵與我,自當擊破達懶。”
楊惟忠心想,河北一共才十五六萬人,你一個人就要一半,看來這個都統制的位置,你是盯上了,且讓我再試你一試:“钤轄所要的八萬兵,如何分派?”
“未說攻,先說守。其他兩個鞑酋當面的姚防使,吳防使的兵力不可輕動,我軍當從莫州和霸州出發。我鎮定軍本部有兩萬人,辛家兄弟有一萬人,呼鎮府再出一萬人,太尉麾下河北州縣兵再借我四萬。這便足夠了。”
辛家兄弟不說,保州、雄州一帶就是他們的防地,由他們去收複理所當然。
楊惟忠手上的就是當初趙構勤王的那十萬人,扣除掉各州縣的駐軍,交四萬人給王淵,那他手上的預備隊加上聞達所部,也才剩下四萬人。
呼延庚心下惱怒:“我上報的右軍才六千人,你讓我出一萬?待問到我時,便和你頂回去。”
王淵又吵吵嚷嚷說了些話,大意是隻要将士用命,他一定帶着八萬人将完顔達懶打出河北去,但若是楊惟忠不允,一定要贻誤戰機,朝廷怪罪下來,他王淵可不擔。
楊惟忠心下天人交戰。王淵這樣叫着要擊破達懶,明擺着大言不慚,隻是在要兵權。但若是不給他,他也可以到宣撫司參自己贻誤軍機,自己現在是待罪之身,未必經得起這樣的參劾。
在反複思量之後,保全自己的心思還是占了上風:“調興仁府人馬總計一萬九千人,廣濟軍總計八千人馬,單州人馬總計六千人馬,總号四萬,到莫州軍前聽取王淵節制。”
王淵道:“還有平盧鎮撫司一萬人。”
呼延庚正要站出來說話,郭永在上面插話道:“平盧鎮撫司孤懸敵後,以寡敵衆,兵力不可輕動,呼延庚守好霸州,為王钤轄看好後路,供應糧秣。”
郭永是文官,官階和差遣都比王淵高得多,他一開口,王淵就不争論了。
郭永道:“王钤轄,你準備何日出軍,擊破完顔達懶,共需幾日?”
王淵愣了好大一會,才說道:“待所需兵馬在河間會齊,便出軍。”
“那需要多久擊破達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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