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攻破了杜充的大營之後,完顔設合馬高興地下令收兵回營,這時,完顔粘罕的傳令官到了,粘罕的命令是:“趁着夜幕,八公山宋軍不敢亂動,連夜解決韓世忠部。”
八公山負責戰場調度的向寒的确在巢車上觀察到杜充的大營受到圍攻,他派出了幾個指揮往杜充方向聯系,但被簽軍挖掘的壕溝困住。黃昏時節,向寒不想自己手下精銳的禁軍浪費在與簽軍的亂戰中,也沒有想到杜充部一個多時辰就被解決。和杜充部夾擊粘罕的機會就這樣溜走了。
韓世忠與完顔賽裡鏖戰到天黑,雙方各自收兵回營,本以為今晚無事,軍漢們胡亂吃過晚飯,倒頭就睡,準備第二天的大戰。
韓世忠睡到半夜,長期的戎馬生涯養成的機警讓他驚醒過來。他預感到危機正在鄰近,親自起身查看,發現自己安排在高處的崗哨似乎不見了。
韓世忠馬上回營着甲,并命令親兵擊鼓。好在所有的軍漢都衣不解甲席地而卧,大家睡眼惺忪,聞鼓而起,抓起兵器,正看韓将主有何示下,金兵已經在木栅欄下放起火來。
栅欄被點燃了,金兵沖破栅欄,殺入營中。金兵熟練的镫裡藏身,蜂擁傾瀉到宋軍的大營中。
韓世忠的部下遭到這樣的突然襲擊,一半人潰散了,一半人在韓世忠和副将蘇格的指揮下,依靠辎重車,布列在大營中心的一個土坡附近,勇猛抗擊。
蘇格退回到辎重車後面,韓世忠見他渾身是血,問道:“挨了幾刀?還能撐得住嗎?”
“都是索虜的。”蘇格笑道,“可惜沒有酒,給我補補血。”
韓世忠看了看辎重車上的糧草:“這些東西咱們吃不着了,燒了吧,不能便宜了索虜。”
“好,火一起,大哥你先退,這裡再守下去沒意義了。”
“兄弟你先走吧,大哥我是福将,晚一點走沒事的。”
“大哥你把旗号打起來,索虜先攻打誰還不一定呢?反正各自突圍,聽天由命吧。”
“好,沖出去後,到和州取齊。”
韓世忠和蘇格商量定了,就把火點起來,夜幕之下煙霧彌漫,一時之間都分不清敵我。
韓世忠大吼一聲,率領親衛一路砍殺出去。
蘇格卻沒有沖出去,他幹脆坐到了辎重車上,因為他雙腿受了傷,剛才強撐着才沒讓韓世忠看出來。他手執弓箭,對着車列外側的人影,一箭一個,箭無虛發。
弟兄們的斷肢殘軀委積在他的周圍,蘇格如同一座卧佛端坐在金兵的中央,直到辎重車上的大火将他吞沒。
天亮了,半夜鏖戰的金兵已經休息,趙谌起床後,感覺形勢有一點不妙,大清早的,他把随駕的官員和内侍都找來,“眼下戰局如何。”
向寒回道:“臣今晨探查杜學士方向,發現杜學士的大營已成廢墟。”
“一夜之間?索虜這般厲害?”趙谌有些驚慌,“向勾當,可有辦法擊退索虜。”“陛下勿慌,劉承宣的四萬大軍正在趕來,都是西軍精銳,到時候内外夾擊,讓索虜匹馬不得還河北。”
趙谌本有突圍的想法,但把龍武龍衛兩軍扔在這裡他又舍不得,聽向寒說可以和劉光世部裡應外合,他就放下心來。
童穆偷偷的将禦龍直指揮使楊沂中叫到一邊:“楊制使,收拾整齊,我這有些老百姓的衣衫,你先收着,必要時,什麼都不要管,護送陛下突圍。”
楊沂中領命。童穆走開兩步,又回過頭來叮囑:“和誰也不要說。”
趙谌在禦帳中問道:“劉光世有回音了嗎?”
“陛下,還沒有看見大隊人馬的蹤迹。微臣以為,當派一名勇将前去求援。”
“此議甚好。”趙谌寫了一封手書,向寒選了一隊勇士,準備沖出去求援。
正在這時,巢車上的軍漢叫道:“金賊的後陣亂了。”
向寒登上巢車觀看,隻見一員騎将帶領一千一人,從金賊後陣往裡殺,一槍一人,所向披靡。向寒讓求援的勇士乘亂沖了出去。
沖陣的騎兵也順利的到了大營之中,打頭的将領向趙谌拜倒:“嶽飛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嶽飛?你可知劉光世的主力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能到?”
“末将從南面來,未曾見到劉承宣的人馬。”
太陽越升越高了,呼延庚已經醒了一會兒,但他躺在朱鳳琏和朱鳳英之間不願起身,繼續兩具軀體簇擁着的溫柔。他動了一下,朱鳳琏也迷迷糊糊的驚醒了,她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轉過身去背對着呼延庚。
“鳳琏,可是昨夜姐妹合苞弄得不舒服了?”
“你走開。”
呼延庚從後面抱住她:“你是我的女人了,我一定會照顧你,你所關心的,所在乎的,我都會幫你安頓好。”
又安撫了好一會,他才起身穿衣。朱鳳英也穿好衣服,送他出來。
“好好照顧你姐姐,過幾日,我再入宮來看你們。”
“相公。”朱鳳英輕聲說道:“對别人就說昨夜留在宮中宿衛。須得顧全我姐妹的臉面。”
“放心吧。”呼延庚見左右無人,像後世的夫婦告别一般,吻了吻朱鳳英,施施然向宮外走去。跳上坐騎,呼延庚想:“不知道小皇帝在後方怎麼樣了,會不會是皇帝在後方死戰,太後在前方穢亂。”
時間已經到了中午,太陽越來越毒,圍着八公山禦營的金兵開始活動,但可能因為天氣的原因,金兵沒有攻山,宋軍也各找陰涼處,躲避毒辣的日光。
太陽走得很慢,在大夥兒疲憊不堪,昏昏欲睡的未時,金兵開始進攻了。
完顔粘罕麾下六萬餘人,将八公山禦營圍得鐵桶一般。炎熱的日光裡,仿佛刀槍的反光,都是射來的利箭。國相坐在一塊鋪着涼席的山石上,汗水反射着鋼鐵般的寒光。
“以各路探馬所說,情形就是這樣。”完顔設合馬代父掌軍,“杜充部一萬多人已經覆滅,韓世忠也完蛋了,張俊率部正如同喪家之犬往南邊跑。王彥和陳粹被老二圍在六合城下。現在就是劉光世,還抓不到他的蹤迹。”
“劉光世可是宋朝名将啊,去年神水峽之戰,他可讓婁室吃過癟。”完顔賽裡道。
“眼下除去劉光世,就剩下三股孤軍了,王彥和陳粹、張俊,還有南朝皇帝。”完顔設合馬擺出三顆石子,然後立即丢開一顆,“張俊跑了,手下隻有幾千人,戰力也不強,可以不用管。”
“王彥和陳粹,被圍得死死的,按照漢人的話說,冢中枯骨。”完顔粘罕道,“現在就關起門來,對付這個最難啃的大魚。”
“阿瑪……爹爹,最難啃的骨頭,很多刺的大魚,漢話應該這麼說。”完顔設合馬道。
“骨頭也好,大魚也好,皇帝進了咱的包圍,就别想逃脫了。”完顔粘罕道,“本相也想清楚了,抓一個宋國皇帝在手上,讓他繼續當皇帝,爹爹我做宋國國相,其實好過給阿骨打的兒子們做國相。”隻有三個兒子在附近,粘罕說話就沒顧忌了。
“對呀,到時候,南朝的花花江山,都由國相一言而決。訛裡朵、兀術不許摻合。”
“别跑題,這八公山怎麼打呀?”
“南朝皇帝的禁軍,還是有兩把刷子的,這八公山不好打呀。不如圍他幾天,山上缺水缺糧,就會不戰自潰。”
“好主意,而且包圍圈留下一個缺口,宋軍有了希望,就會從缺口中逃跑,而不會在原地死戰。在他們逃跑的時候,我等趁機掩殺。”
完顔粘罕皺着眉頭,順手摸出一塊大石頭,啪的擺出來:“劉光世呢?把小皇帝圍幾天,我們的糧草也消耗的很快呀。神水峽之戰,婁室和呼延庚都打疲了,劉光世才出來。這一次他要再這麼來一下,咱們損失可大了。你爺爺的老底子,可不能這麼白白消耗。”
“爹爹說得對。”完顔賽裡叫道:“把鐵浮屠調上來,打開禦營,抓了小皇帝,劉光世來了也沒用。”
“好,這才是正途,你們三人各帶猛安,三面攻打,誰先破陣,就是首功。”
粘罕的幾個兒子都回到自己的合紮猛安,手下全都弓上弦,刀出鞘,列陣以待。
幾十之牛号角一起吹響,合紮猛安開始沖鋒了,他們排成疏散的隊形,騎兵們全都把自己挂在馬鞍一側,揮舞腰刀大聲喊殺。簽軍們排成橫排,慢慢向前推進,一起呐喊助威,聲震山谷。
宋軍的陣列後突然亂箭齊發,繁密得如同暴雨,巨大的弩箭帶着飛沙走石之勢,每一支弩箭都能将好幾個人擊落下馬。
但遮蔽在第一排的長槍手盾牌手始終寂靜無聲,直到金兵們沖到陣前,才翻出畫着虎頭的盾牌,整齊的晃動,呐喊。一些金兵的戰馬受了驚,将騎手摔在地上。
宋軍用短弩近距離射擊,鐵箭刺透金兵的盔甲,取了他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