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浚用這些印信,發出四道經略使令,命令泾源軍統制曲端、熙河軍副總管劉惟輔,秦鳳軍副總管劉錫,隴西都護張嚴等人各率本部,到耀州取齊。
命令中寫明已将四路經略使革職,現在由宣撫判官、西河訪察使總制河西兵馬,若四人逾期不到,以失期論處。張浚等人沒有征召環慶軍,因為老環慶軍被劉光世帶走是實情。
而各路探馬的消息表明,完顔婁室頓兵京兆府,王庶便提前返回延安,調遣延安守軍南下取華州,斷完顔婁室的後路。
二月十五日,完顔婁室突然發現自己陷入這樣一種境地:自己的正面是王彥防守的京兆府,曲端帶領泾原軍到達了西北面的鹹陽,劉錫帶領秦鳳軍到達北面的栎陽,劉惟輔的熙河軍到達北面的高陵,王庶帶領鄜延軍抵近渭南。隴西都護張嚴率軍在臨潼。
張浚、張灏、呼延庚分赴各軍督戰。呼延庚帶着李孝忠到了臨潼張嚴軍中,兩人以前沒什麼交集,見面客套一番,這時,呼延庚見張嚴帳中站着一員大将,身高七尺,目光如電,英氣勃勃。
張嚴一伸手:“此是劉泸川九公子,隴右副都護劉锜。”
呼延庚心下一驚,趕緊抱拳:“劉九哥,久仰了,幸會。”
劉锜和藹的一笑:“呼三郎,久仰了,幸會。”劉锜把客套話還回來,在場三人哈哈大笑。
劉锜見呼延庚與他兄弟相稱,講話就随性起來,問宣撫司作何安排。
“眼下除了環慶路以外,其餘四路兵馬都到了京兆府附近,各軍繼續向前靠攏,待宣撫司号令,将完顔婁室聚殲于京兆府。”
劉锜道:“我等到了臨潼到京兆府,不過五十裡,若是我等馬上出發,去劫了完顔婁室的營寨,定可讓他措不及防。”說完,雙目緊緊盯着呼延庚。
呼延庚面露喜色:“願随兄長去劫營。”
張嚴猶豫道:“完顔婁室素稱知兵,他多半已經探知我等到了臨潼,豈會沒有防備?兵法雲,五十裡而趣利,必阙上将軍。劉都護,謹慎。”
劉锜道:“劉锜隻帶五百人殺進營去,張都護可自領大軍,在十裡外接應,婁室不過兩萬人,這麼多天在城下損耗疲敝,我數千生力軍,定不緻有險。”
張嚴想了想,如果劉锜真的陷在金營,自己還是安全的,于是道:“請呼走馬與張嚴一起壓陣。”他可不能讓宣撫司的人陷進去。
第二天一早,劉锜帶了五百騎兵先走,張嚴帶領五千人随後出發。到了下午申時,眼看快到京兆府了,劉锜派來信使接住了張嚴,劉锜等在前面。
張嚴見着劉锜,問:“怎的了?”
“锜自帶斥候,貼近婁室的大營偵查,發現營中遍插旗幟,鼓聲陣陣,隻是這鼓聲一直不停,不像是常用的号令,吾貼近營門查看,發現哨兵都是稻草假人。進的營去,見幾隻羊被懸挂起來,後腿在戰鼓上蹬踏。婁室的大營已經是空營一座。”
“婁室跑了?”
完顔婁室兵法大家,發現自己已成了關門打狗之狗,不得已之下,當機立斷,全軍東歸,将占領的渭河河谷地帶全部放棄。
張嚴低頭思量了一下,道:“這羊還這樣有力氣,婁室定未逃遠,吾等速追。”
他讓幾個傳令兵分别往曲端、劉惟輔、劉錫、王庶等處送信,告知完顔婁室逃走,張嚴要去追擊,請其他幾路速速跟上。
呼延庚道:“鄜延軍最靠東,吾去鄜延軍請王經略守住神水峽,斷黃河浮橋,斷婁室的歸路。請九哥派遣信使,各路援軍在神水峽取齊。”
呼延庚帶着一百衛隊,打馬飛奔,玩命般向渭南奔去。在陝西境内,完顔婁室已成一支孤軍,若是及時斬斷浮橋,封住渡口,河西六軍合力,有很大可能将完顔婁室合圍。
完顔婁室,可謂金兵中的第一戰将,在滅遼戰争中,達魯古城九陷遼陣,取中京,下西京,破西夏李良輔,擒耶律大石,俘天祚帝。
而在攻宋過程中,取太原、退折可求、滅種師中,破解潛,洛陽擊潰範緻虛,對宋朝而言,完顔婁室可謂血債累累。
而且金國可當方面大任的,也就完顔訛裡朵、完顔兀術、完顔粘罕、完顔婁室、完顔銀術可、完顔撒離喝寥寥幾人,完顔婁室若死,等于斷金國一臂。
今天,居然出現了這樣一種形勢,隻要呼延庚能夠協調好六路援兵,就能把完顔婁室兩萬人全殲于河西,一來報太原血仇,二來為宋朝除一大患。
在馬上飛馳,呼延庚越想越興奮,到了渭南,亮出宣撫司走馬承受的令牌,騎着馬直奔府衙面見王庶。
呼延庚一般是避免給人跪下行禮的,但今天為了避免所有幹擾,節省時間,一面跪下,一面說:“請經略發兵神水峽,截斷黃河浮橋。”
就在與此同時,鹹陽的泾源軍統制曲端也見過了張嚴的信使,他将自己最得力的大将吳玠,和他的兄弟吳璘找過來商議。
吳璘聽罷,喜形于色,踏上一步:“末将願率本部為前鋒,追擊婁室。”
吳玠伸手一攔,呵斥他:“退下。”又對曲端道:“請将主示下。”
“晉卿,你認為我們應該追嗎?”
“末将以為是個好機會。”
曲端得意的笑起來:“王庶自以為會用兵,素來對我泾原軍指手畫腳,且讓他真刀實槍和婁室打上一局,知道什麼叫打仗,我們再去。”曲端和王庶素來不睦。
曲端也看不起王庶,他要借着婁室的手,削王庶的面子和實力,然後他曲端在帶領泾原軍以救世主的面目出現。
“晉卿,你自帶本部,明日出發,路上不要趕,節省士卒體力,每日三十裡吧。”
吳璘急切地想說什麼,曲端一笑:“要加快進兵的時候,我會告訴你們兄弟的,小子,有你上陣的時候,不要着急。”
熙河軍兵馬副總管劉惟輔也見到了張嚴的信使,心中慨歎:“若是最終将婁室殲滅,那咬住婁室的張嚴必是首功,唉,真是小人得志,恥為之下。”
劉惟輔和張嚴的防區挨得很近,以前在對西夏的戰争中兩人也有恩怨,而且現在四路經略使皆廢,熙河軍的主官,張嚴和劉惟輔都是最有力的競争者。劉惟輔“不樂張嚴獨得大功,恥為之下。”劉惟輔帶着自己本部出發了,慢慢走,怎麼和張嚴所部合作,走到了再說。
京兆府,唐重和楊宗闵都見到了張嚴的信使,便傳王彥和嶽飛來。王彥道:“張都護的計策是好計策,隻是我麾下都是民壯,要他們守城還行,若是拉出去追敵急行軍,非散架不可。”
嶽飛道:“都統制說的是實情,飛不才,願率五百騎兵追擊,與各路援軍配合作戰。”
楊宗闵壯其行色,道:“以吾孫為鵬舉副。”讓楊沂中給嶽飛當副手。
秦風軍統制劉錫得知劉锜去追擊完顔婁室了,着急起來:“婁室狡詐,老九隻有五百龍騎兵,隻怕有失,中軍官傳我将領,全軍立即歇息,明日四更造飯,五更出發,違令者軍法從事。”
又喚了劉家的心腹家将來:“你帶二百輕騎,連夜出發走大道,路上不要歇息,先與九哥兒會齊,就說我的将令,讓他小心從事,不得冒進。”
呼延庚已經帶着從王庶手下要來的兩千人出發了,這是來自延安的兩千廂軍,廂都指揮使是呼家一個旁支的從兄,叫呼延武康。呼延庚已經新換了坐騎,打馬跑在前面。呼延武康追上來,和他并馬而行:“三郎,不用急,完顔婁室兩萬人的大隊跑路,肯定沒有咱們快。”
呼延武康說的是正理,撤退的時候如果不顧一切的狂奔,隊伍很快就會拖垮,跑散,撤退時的秩序和隊列甚至比進攻時還要重要。
呼延武康和呼延庚行軍一夜又一天,在第三天黎明的時候,到達神水峽渡口。
“來呀,當道下寨,大夥加把勁,立下營寨就可以睡覺了。”呼延武康發下命令。
軍漢們紮下營寨,立好簡單的栅欄,呼延武康安排下崗哨,便允許各個指揮睡覺。
呼延庚道:“再加把勁,再營栅内外各挖幾道壕溝。”
呼延武康道:“先睡吧,再不讓睡覺要嘩變的。”
張嚴和劉锜各率本部一同追趕完顔婁室,前方探馬來報,遠遠望見了完顔婁室的後軍,趕着大車,正在惶惶逃跑。
張嚴望了一眼劉锜:“劉都護,完顔婁室乃金國副元帥,其首級價值萬貫,都護可有心取之?”
劉锜道:“若能殲滅婁室全軍,區區萬貫賞賜,何足道哉,锜願将婁室首級讓給都護。”
張嚴不高興了:“都護輕灑家乎?灑家憑掌中大刀,可自取婁室首級,何須都護相讓。”
劉锜道:“都護不可輕敵……”
張嚴厲聲道:“君自領龍騎兵,抄小道,到前方堵截婁室,灑家從後掩殺,大功可成。”
“不若繼續尾随,等待泾源熙河諸軍到來。”
張嚴一揮手,不再搭理劉锜,而是高聲叫道:“兒郎們,随灑家殺賊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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