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庚簡直無語了,何栗、李回這些人都能起死回生,又回到權力中樞。
他突然心中一動,發現高官中漏了一個人,問:“宗左丞就什麼都沒說嗎?”宗澤是個主戰派,但是他在另一個時空有方法有規劃,應該不會這麼性急。
“宗左丞主張修繕沿河防務,同時鞏固河北各個州縣,暫時不要越過趙州、冀州一線,被禦史彈劾,暫時閉門思過。”
對這些人為什麼這麼激進,他也能猜到一二。
何栗為了表明自己一向主戰,挽回自己的政治生命,自然怎麼激進怎麼來。
孫傅是趙谌的老師,藉此當上高官,其實沒什麼戰略能力,哪邊聲音大他就附和誰。
黃潛善是趙構的走狗,趙構要打起“迎回二帝”的旗号,黃潛善自然賣力。
李回,他跟張叔夜已經結了仇,張叔夜要先休整,在河北布防,他就自然和張叔夜擰着來。
許翰?他也許這幾個人裡面唯一真心希望盡快反攻的,品德上也沒什麼問題,但是,他在軍事上就是個白癡啊。
靖康元年,種師中率領五萬主力軍救援太原,就主帥的能力,軍隊的質量而言,這是唯一一次真正為太原解圍,進而扭轉宋金戰争局面的機會。
許翰當時在千裡之外,就就貿然下令,河北河東兩軍于同一天從各自的所在地出發,約期半個月後,在太原會師,與金軍進行決戰,實現解圍。這道純憑主觀臆斷發出的命令是脫離實際的。
在種師道、李綱兩人都受到排斥,被擠出政府的情況下,同知樞密院事許翰是當權大臣中唯一的主戰派,在一段時期中,分兵河東、河北,力圖救援太原的一切軍事布置都由他負責主持。
在這樣一個關鍵性的重要戰役中,他竟出之以急躁的情緒,下達了這樣一道毫無軍事常識的命令。
種師中十分震驚。他接到命令後,立刻派參謀官黃友入京,赍去一封他親筆寫的回禀,備述按照不同的戰略任務,他與姚古一軍同時出發不妥之處,要求把本軍的出發期限展緩七天。乘金帥注意力集中在姚古一軍之機,他的一軍才能達到出其不意,襲取心腹之地的突擊任務。
盡管回禀的措詞十分婉轉,許翰還是認為它觸犯了上級,有損他個人威嚴。
他接見黃友時态度傲慢,回答的盡是一派官話。根本沒有給黃友發言申辯的機會。
在這有關軍國命運的重大問題上,種師中未便緘默自安,不得已,再次上書申請展緩出發之期。
樞密院以六百裡加急傳遞的文書,斷然予以駁斥,回文中并有“種師中逗留玩敵,意圖何為?”“必解太原之圍以贖罪,否則自蹈法網,罪責難逃”等十分嚴峻的話。
一向從容不迫,按部就班行事的種師中拆讀文書後,也氣得胡子發抖,歎息道:“逗留乃兵法之大戮。俺種某結發從軍,至今四十餘年,兢兢業業,未嘗一日撄法。不意垂老暮年,還有此事。某豈肯愛一死以負國,隻怕死了也無補于國事耳!”
種師中的大軍就在這種被迫的情況下,沒有做好必要的準備,卻帶着灰溜溜的情緒,匆忙開拔。然後在榆次全軍覆沒。
這個許翰!上次趕着種師中去死,現在趕着王禀去死。
看到呼延庚的神色,王禀寬慰他道:“局面也不像小種節度相公那麼差,畢竟以十萬人取真定,趙州、冀州都是友軍,也沒有太大風險。”
“可楊安撫往雄州呢?”
“這就是非你我所能幹預的了,庶康,你在河間,為楊安撫看好後路吧。”
第二天,王禀,楊惟忠一同聚将。站在左側的都是王禀麾下,呼延庚的任務雖是在河間為兩軍看好後路,但他出身王禀麾下,也站在左側,和吳革、姚友仲、呼延通等人站在一起。
呼延庚的正對面也是一幹将領,待王禀、楊惟忠、郭永分别訓完了話,郭永安排擺上酒宴,武将們互相敬酒。
呼延庚看這面前碗裡的大肥肉,實在有點吃不下去,正發愣間,一條大漢站在自己面前:“呼并州,久仰了。”
呼延庚趕緊回禮,兩人用海碗喝了三碗,呼延庚請教對方姓名。
“末将韓世忠。”
啊!沒想到名将就這樣毫無征兆的蹦到了自己面前,他趕緊擡頭四望,看有沒有一個大小眼将軍,随即想到:嶽飛現在應該是跟着王彥吧。不由得暗自苦笑。
“将軍笑甚?”韓世忠問。
“見到西軍故人,灑家好高興啊,不如今晚我們抵足而眠?”
“今晚灑家不睡覺,就要上戰場了,今晚好好賭上幾手,賺點好運氣。”
“那要是萬一,運氣不好怎麼辦?”呼延庚忍不住問。
“那就把壞運氣都輸出去了嘛,隻剩下好運氣。将軍不若也來玩兩手?”
“好,你在哪個營房,晚上我自去尋你。”
吃完飯,出了提刑司衙門,張橫迎上來:“将主,馬防使在此候你。”
“啊?哪個馬防使?”呼延庚一愣,自己不認識姓馬的防禦使啊,但他立即就反應過來,馬擴呀。
他跟着張橫見到馬擴,剛才在提刑司已經見過了,不過馬擴風塵仆仆,十分的不惹眼,呼延庚沒注意到他。
馬擴遇到了難題,在郭永那裡又碰了壁。正巧張橫在聯絡義軍,遇到了馬擴,馬擴便來找呼延庚試試。呼延庚這一年來名聲甚響。
“吾專為義軍招安之事來也。”
“義軍招安?防使可說與郭天官。”
“吾已經說過了,郭天官不允。”馬擴說了和郭永的對話。“郭天官說:亂民盤踞西山不去,為禍百姓,此乃路人皆知之事。待稍事空閑,定要入山剿滅。”
“吾說:義軍多年反遼、反金,多立功勞于燕山涞水之間,拯救斯民于水深火熱之中,有功于百姓,何負于國家?郭天官大怒,将某趕了出來。”
呼延庚不由得歎了口氣,郭永這種正統士大夫,與義軍是根深蒂固的階級矛盾,不是馬擴或者自己幾句話能夠說服的。
“防使要吾如何做?”
馬擴提出義軍的三個條件來:義軍全部編入河北的地方部隊,取得正式番号;劃給一部分防區。按月支付糧饷軍需。
呼延庚心想,這三個條件,就我一個小小的走馬承受,一條也做不到。不過,兩河義軍,還是要和他們見見。于是他說:“能否讓灑家見見義軍首領。”
馬擴大喜,呼延庚不說亂民,而稱義軍,态度上就大不一樣,“五日後,兩河義軍将在西山和尚洞大會。”
“好,防使且為灑家留下一名向導,灑家必到。”
馬擴又說起一事:“幾個月前,吾在金兵營中救下了郓王,不過郓王病重,無法送回汴梁去,此次某把他送到河間來了,還請并州多多照料。”
給我送了這麼大個累贅?呼延庚問:“為何不交給郭天官呢?或者真定附近的冀州、趙州也行呀。”
“郓王總怕有人害他,說什麼‘奪嫡之事,最是陰險,我無奪嫡之心,但身為親王,懷璧其罪’。”
“那他就放心我嗎?”
“郓王聽說了汴梁的一些變動,說有些話,太後的心腹肯定願意聽。”
原來自己被認作是太後的心腹,名聲已經這麼響亮了。
“那好吧,灑家安排軍漢,将郓王送到河間去。”
晚上,呼延庚去了韓世忠營中,輸掉了整整五千文“壞運氣”,和大家打得火熱。大夥兒一邊搏戲,一面喝酒聊天,很快熟絡起來。
韓世忠面前堆了一堆銅錢,怕不是有上萬文,還有女人的首飾,花布等等别人抵押在他這裡的東西。
呼延庚問:“韓統領的運氣一向這麼好嗎?”
邊上有人答道:“我們韓軍頭,運氣那是沒得說,就說白河溝吧,别人都敗了,唯獨韓軍頭立下了功勞。”
呼延庚雖然知道這件事,但還是故意向邊上這名叫做蘇格的準備将詢問。
蘇格就大肆宣揚起來。
聽完蘇格的介紹,呼延庚道“好漢子,韓大哥,咱們兄弟再喝一杯。”
衆人盡歡而散。
六月二十五日,呼延庚一行五人到達真定外的西山。
馬擴帶來的向導給了每人一條紅巾,讓他們系在頭上或者兇前。
“紅巾賊寇?将主,咱們不要系。”邱穆陵仲廉道。
呼延庚是在見到這名向導之後,才知道宋朝也有紅巾,元末的紅巾不過是效仿宋朝的紅巾而已。
“兩河失守,初,(義軍)活躍于澤潞太行山一帶,所在結為紅巾,出攻城邑,皆用建炎年号……心協力齊,奮不顧死,故多取勝。後擴至中條山、河北、泰山。……其勢猶盛,紅巾大部轉戰于河北、陝西。”(熊克《中興小記》)
“仲廉,不要亂說。”呼延庚将紅巾接過來,像系紅領巾一樣系好。
邱穆陵仲廉,歩鹿孤樂平,普六茹伯盛見狀,也隻得接過紅巾,圍在頸間。張橫見他們四人都帶上紅巾,不由得興奮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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