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隊的金兵在蔡河的最東岸集結。蔡河有兩個東岸
蔡河在汴梁南面的流向呈一個“幾”,先是從南往北流,從廣利水門進入汴梁城内,在皇城前向東轉,與皇城城牆并行,随後向南轉向,從普濟水門流出。因此前日骨赧渡過蔡河,便到了蔡河的“内”東岸,即“幾”字形的内部。而今天,斡裡不麾下的猛安特裡補是在汴梁的東南角,蔡河東面最外側集結。
呼延庚、吳革等人在望樓上見到金兵的舉動,吳革問道:“斡裡不這鞑酋是要作甚。”
“莫非是要從東南角進攻?”呼延庚也覺得奇怪,金兵如果進攻東面,從營地出來就可以發起攻擊,但金兵在南面沒有營地,集結時就沒有掩護,所以到現在為止,王禀的神武南軍總體上沒遇到金兵的正面進攻,除了蔡河西岸的突出部。
呼延庚和吳革并騎來到城牆的東南角,向遠方打望,發現離城池三四裡遠的地方,有大隊的民夫集結,這些民夫好像搬着什麼器械,但又不像攻城用的鵝車、洞子車。過了一會,呼延庚驚訝的大叫:“他們是在紮營。”
呼延庚真是沒有想到,金兵居然在兩軍陣前紮營。“他們終于想阻斷南面了。”
吳革嘿然一笑:“且看王節帥的手段。”
果然,從神武南軍的壕壘裡沖出一個指揮,向着那群民夫前進,要把紮營的民夫敢開。但這個指揮眼看快接近那群民夫了,就被特裡補的輕騎趕上。這個指揮不得不就地結陣,抵擋敵人騎兵的進攻。
“果然是契丹騎兵。”呼延庚和吳革都看出來了,用輕騎圍住步兵陣騷擾,尋找破綻,是契丹人的作法,不像女真騎兵不顧一切的猛沖。
吳革觀望了一會,“神武南軍結陣果然嚴整,這契丹人繞陣這麼久,還是沒有找到破綻,自己倒是有數人被射下馬。隻是五百人被一個猛安圍攻,時間久了隻怕堅持不住。”
呼延庚道:“不急,且看仲廉的手段。”
果然,宋軍陣中沖出五百騎兵,直撲契丹輕騎,看旗号,指揮使是楊可發。這時,不知從何處殺出一隊騎兵,與楊可發部戰作一團。
呼延庚順着這隊騎兵來的方向看去,發現在一個土丘後,還隐隐約約可見金兵的衣甲。
“金賊還有留手?”
正在思量見,神武南軍突然五個指揮魚貫而出,中間一個指揮看旗号是魯智深,而其餘四個指揮的旗号呼延庚沒印象,應該以前沒有直接率領過。
這五個步兵指揮還是要去解救最開始的宋兵指揮,這時又有金兵的一隊猛安殺來,與這五個指揮戰作一處。
呼延庚心中奇怪,雙方好像下棋一般,都沒有出全力,而是一個一個的兌子,按說宋兵是防禦的一方,這麼做倒也罷了,金兵是進攻方,不集中兵力重點突破,反而慢慢的往汴梁城南面的戰場上添油,有點說不通啊……
吳革突然叫道:“将主,金賊是想将我軍主力誘出壕壘,與我軍決戰。”
隻有這種可能,金兵一開始将主力隐藏起來,是怕把宋兵吓回去。
吳革心焦的催促道:“将主,是不是該向王帥禀報?”按說南面城防是王禀的轄地,而呼延庚的品級還高過吳革,但吳革毫不避諱,就這樣向呼延庚建議。
呼延庚道:“王帥老于軍旅,仲廉一向謹慎,不至有差。”
兩人這麼一說話的功夫,宋軍在南面戰場上投入了十個指揮,而金兵也有六個猛安進入戰場,雙方超過一萬人梅花間竹般糾纏在一起。
神武南軍的底子,呼延庚是知道的,總數四萬人,但有兩萬人未經戰陣,隻能躲在壕壘裡放放箭,現在十個指揮出壕而戰,已占了四分之一有戰力的軍隊。
呼延庚忽然發現自己少算了一步。宋軍的四壁守禦,是四人各管一方,而現在城南與神武南軍交戰的,是斡裡不的東路軍。斡裡不若是發起性子來,可以把東路軍十餘萬人都投入到城南,王禀卻不可能調遣東、北、西三面的宋軍支援自己,即使是張叔夜也調不動。
還有更糟糕的一件事,粘罕的西路軍還在進攻蔡河西岸突出部,這就牽制了神武南軍至少四分之一的兵力。
這時,戰場的形勢又發生了了變化,金兵投入到戰場的,已經有是個猛安的旗号,不過都是些不到千人的下猛安,這也有過萬人了。而宋軍集中在汴梁城疑難,蔡河的“幾”字形之間的兵力也不遑多讓。
呼延庚向西面打望,粘罕軍的骨赧部似乎也越過了蔡河,進入到汴梁的正南面。
宋金兩軍混雜在一起,誰也無法輕易走脫,誰先撤退,就會被對方掩殺。戰場上的兩萬人如同被擺上賭桌的砝碼,要麼赢把大的,要麼輸光。
在南面南熏門的城樓上,邱穆陵仲廉一直在用旗号指揮,普六茹伯盛已經高挑旗号,到了戰場的中央,戰場上的宋軍且戰且走,靠攏在普六茹伯盛周圍。
現在普六茹伯盛周圍,已經形成了一個大緻的圓陣,萬名宋軍,被大緻同樣數量的金兵圍攻着。因為結陣而戰,宋軍的損失還要小一些。
這時,已經過了巳時一刻。在又往戰場上投入了兩個猛安之後,金兵發現宋軍沒有繼續跟着添油。這時,在更遠的南面,大隊的女真騎兵冒了出來。這些騎兵的集結地很遠,城上的投石機肯定打不到他們。
“鞑酋要放出勝負手了。”呼延庚對吳革說。他知道,王禀麾下大約還有一萬人可以添加到戰場上,再就是把兩萬烏合之衆填進去,然後就……沒有了。宋軍相對于金兵的人數劣勢,本來希望通過壕壘來彌補,怎麼今天仿佛失效了一般。
這時,遠處的金兵開始向着戰場上緩慢的馳馬。宋軍的投石機也開始發射泥彈,但泥彈隻能估計着往金兵的必經之路上打。但金兵采用突然加速減速,變薄隊形等方式,輕巧的躲開了投石機的遮斷打擊。第一陣金兵開始加速沖鋒,本來圍着圓陣南面攻打的金兵像流水一樣朝着兩側滑去。
金兵的第一重鐵騎眼看要撞到宋兵圓陣的南面,誰知宋兵當面的兩個指揮也随着金兵往兩旁撤去,圓陣如同打開了一道門。
金兵的鐵騎已到陣前,速度已經加起來了,無論轉向還是減速都來不及,而且宋軍的陣内,推過來一排箱車,看起來不過是個車陣而已,那麼,鐵浮屠就從這裡撞進去吧。
于是三才陣的尾端逐漸收攏,鐵騎從缺口魚貫而入,直奔正面的箱車,好奇怪,這車陣的上方沒有長矛……眼前一陣火光閃爍,萬炮轟鳴,煙霧缭繞。
“煙花?”在東南角觀戰的吳革問道,“鹵薄隊的煙花。”
“不錯,率隊的正是鹵薄隊的煙火指揮使,人稱神火将軍的魏定國。”呼延庚解釋,“這每一輛箱車,都是将四十個大型二踢腳并聯起來,稱作卡秋煞。”
十二輛箱車,近五百枚二踢腳,已經釋放完畢,金兵第一陣的六百餘騎已經徹底混亂,前隊撞後隊,半數騎兵被撞翻在地上,被混亂的馬蹄踩死,還有半數被炸得暈頭轉向,正在被内陣的宋兵攻殺,看來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殺光了。
後陣跟着大隊金兵騎兵,以赤盞晖為首,他臨陣應變,雖然見到第一陣被煙花打得大亂,即将折損殆盡,但宋軍的圓陣缺了一個口也是實在的,他立刻指揮騎兵,繼續沖近宋軍圓陣的豁口,然後向兩翼展開,等于是貼着宋軍圓陣的内側遊走。
在城頭上指揮的邱穆陵仲廉不由得一愣,金兵受了突如其來的煙花的驚吓,居然沒有崩潰,他趕緊側身,向坐在一旁的王禀報告:“請節帥允許末将,放樂平沖陣。”歩鹿孤樂平麾下有五百鐵騎。
東南城樓上,呼延庚卻在向吳革解釋:“這煙花還是太弱,火藥還需改進,按庚所想,千束萬束大煙花齊齊飛向敵陣,将敵人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解決掉,故名為‘秋煞’”
“那何故在前面加一個‘卡’字呢?”
呼延庚一時語塞,心想:“吳革你好歹是名列《宋史。忠義傳》的人物,居然咬文嚼字,這麼多廢話,卡字與你何幹?”急中生智,便道:“卡即關卡,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意。”
“卡秋煞,果然好名字。”吳革贊歎道,“隻消假以時日改進,必是軍國利器。”
正說話間,看到玉津園大營中沖出一指揮鐵騎,吳革道:“這便是将主家傳的連環馬了?”
“吾叔父評論說,火候未到。”
歩鹿孤樂平的這一飙鐵騎沖入戰場,就打散了金兵的一個謀克,在戰場上橫沖直撞,金兵不得不調遣了三個猛安的騎兵來追逐他。一時間,歩鹿孤樂平将金兵的外圍攪得大亂。
城頭旗号晃動,指揮執旗人已經換成了王禀。
求月票、紅票、收藏、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