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顔毂英在在老爺嶺身死,宋軍收了他的屍骨儀仗,送到長冶城下。城中金兵知道援軍全軍覆沒,士氣大沮,宋軍一戰而收複隆德府全境。完顔銀術可趁亂喬裝逃跑,逃回了太原,惶惶不可終日。
就在隆德之戰進行的時候,在邯鄲也有一場大戰,宋軍将完顔撻懶所部切割開來,用車陣将他們孤立,各個擊破。完顔撻懶大部狼狽逃回了保定,少部分軍馬逃往大名。
經過隆德,邯鄲兩仗,汴梁圍城的金兵,已經被斷絕了來自河北與河東的後援。雖然金兵仍舊包圍着汴梁城,但攻守之勢易也。
“攻守之勢易也。”完顔撻懶盯着面前的劉豫,訓斥道:“你要将昏德公送到汴梁去,安的什麼心?”
“是引宋自亂的居心。”劉豫笑道,“昏德公可是正牌的大宋皇帝,汴梁城裡那個三尺頑童的皇祖父,他回到汴梁,讓三尺童如何自處?昏德公一回去,汴梁必定生亂。”
完顔撻懶嘿嘿一笑:“爾休要诓我,當初重昏侯當皇帝的時候,昏德公形同被軟禁一般,又談何生亂。此事再議。”
劉豫眼珠一轉:“大王,送不送出昏德公慢說,此刻當與汴梁講和。”
“喔。為什麼?”
“此呼延贊收河北之計也。”
《呼家将》中有一段,說北漢滅亡後,河北有四個藩鎮不服宋廷管束,趙光義本要征讨,呼延贊獻計曰:“四藩權力相并,各自樹黨,急之則相救,緩之則相争,不若先行安撫,再重賞一人而貶斥其三,則必生亂。”
劉豫借着評話,向完顔撻懶分說:“昏德公,重昏侯,汴梁三尺童,江南軟骨仔,與四藩相似,昏德公,重昏侯都是大宋的皇帝,焉能安居小兒輩之下。而他們各有忠心部屬,要不了多久,我們就可見宋人自相殘殺。”
完顔撻懶沉吟許久:“待吾與各位勃極烈商議。眼下的要務,須得将三爺四爺接應回來。”
汴梁城下的完顔兀術,山東的完顔訛裡朵,已算得上孤懸宋境。時間一天天過去,天氣越來越冷,汴梁無尺寸之進,山東遍地生煙,一粒糧食都收不上來。這兩兄弟已經堅持不住了。
宋軍在結束了隆德、邯鄲的戰事之後,延州、麟府兩路,向北監視太原,而天雄,成德,魏博三鎮撫司則分别在孟州和安陽踏着冰面越過黃河,在十二月中旬,三鎮兵馬,出現在汴梁外圍的颍昌城下。
完顔兀術不是不知道三鎮兵馬過河的消息,也不是沒想到分兵前去設伏。他也召集諸将,布置埋伏,但就是沒人請戰。
半年的圍城,師老無功,将領倦怠,本來說是要一戰而定南蠻,但現在連汴梁城牆的牆皮都還沒摸到。糧草不濟,禦寒衣物缺乏,一切都預示着這圍城再也圍不下去了。
完顔兀術看看沉默的諸将,長歎一聲,“各部小心在意,過一兩日,便回軍洛陽。”
衆人這才一聲歡呼,大帳内的氣氛終于松弛下來。
完顔兀術決斷已下,大軍說走就走,三天時間,汴梁城下已經不剩一兵一卒,颍昌,陳州金兵也陸續放棄。
所謂歸師勿遏,天雄等三鎮也沒有阻截金兵,而是沿途監視,直到金兵退回虎牢關。
汴梁圍解,樞密院調兵遣将,讓援軍将領入京面聖。
正在忙活的當口,一匹快馬從山東送信到汴梁。
完顔訛裡朵已經将主力撤出了山東,但他在臨走前,在濟南留下了萬餘人馬鎮守。濟南周邊的一些縣城,有些離得遠了,他放棄了;有些離得近的,他卻也依樣地留下有些許軍隊坐鎮,也好以此與濟南左右的羽翼。不緻使得濟南成為一座孤城。
山東半島上,因為地形的關系,險隘、關口并不多,濟南可算一處。它的南邊是泰山,北邊是渤海,界河淮之中,堪為肘腋重地。過了濟南,往東到汴梁,二百多裡地,一馬平川,幾乎無險可守。春秋時,諸侯争齊,多在曆下。曆下,即濟南。曆下多事,則齊境必危。曆下,就好比齊國的門戶。現如今完顔訛裡朵占據濟南,便等同山東門戶大開。
若濟南隻為孤城也就罷了。據軍報言稱,完顔訛裡朵更分兵駐守濟南周邊各縣、要隘,以為濟南的左右羽翼。
而在濟南以南的高唐州,東昌、東平、濟甯諸路,金兵入魯後,悉歸完顔訛裡朵占領。
如此一來,走濟甯可通汴梁,走高唐可通大名。大名可算金兵在河北的根本,濟南重兵布防,宋軍一旦進攻濟南,金兵援兵随時可到。
濟南到濟甯這一條南北向的縱線,對汴梁和山東,是個大麻煩。
不但如此。濟甯、東平諸路,現在完顔訛裡朵的手中,汴梁仍舊處于金兵的側翼威脅之下,洛陽在完顔兀術手中,大名金兵在河北如同泰山壓頂,汴梁仍舊處于金兵的三面包圍之下。
張叔夜憂心忡忡,與呼延庚商議,呼延庚卻道:“不礙事,金賊四圍汴梁,卻寸功未立,損兵折将,糜耗錢糧,索虜定然再也不敢強攻汴梁。我軍已是立于不敗之地。”
這時,張叔夜的家人來通報,說開封府劉鞈來訪。
“快快有請。”
劉鞈進來,見到呼延庚,便道:“節帥也在,正好一同商議。”
卻是為的諸般戰後事宜。開封府解散民壯,撫恤傷亡,招撫流民,都是應有之義。汴梁城牆多處受毀,需得及時修繕。城中居民不少死在戰中,也需得及早給以撫恤。城外的農田,很多也遭到了破壞,鄉下的百姓們不少流離失所,該怎麼安排?鏖戰兩個月,終于戰事結束,又眼看春節快到,是不是還得需要安排一場盛大的慶祝活動?很多繁雜的事情。
呼延庚道:“此事劉相公放手去辦,若要人力,也可請龍捷軍支持。”
三言兩語說完民務,呼延庚道:“眼看又是新年了,這十來天先讓将士們歇息,河北的戰事,山東的戰事,河東的戰事,待翻過年來再行決定不遲。”
他告别的張叔夜,打馬回宮,直入宮門到錦華殿,本以為隻有朱鳳漣一人,卻沒想到朱鳳英和茂德也在。
他見朱鳳漣置辦下一桌酒宴,心中暗想:“她們有何事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