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清楚?”完顔銀術可問探馬
“清楚。”
“多少人馬?”
“這彪人馬防範極嚴,探馬散出三十裡。小人無法近前,無奈舍了坐騎,潛行靠近,最近處距之約有七八裡。天黑看不清楚旗幟,他們沒有打火把,摸黑而行,觀其隊列長短,大約兩萬人。”
“沒打火把?”
“不但沒打火把,金鼓聲也沒有,甚至沒有聽到人聲、馬匹的聲音,靜悄悄的。”
“夜行不打火把,悄然無聲。”完顔銀術可沉思不語,他握在一起的手,無意識地摩挲腰帶,堂内安靜,堂外風聲。他道:“果然明也修棧道,暗也渡棧道。”他确信,這彪人馬定為太原而來,“幸好本官派去汾州的有探馬,沒想到吧你?呼延庚啊呼延庚,你這些伎倆,怎麼瞞的過本官這等宿将。本官早看破了你的用意!”
他拍案喝令,道:“呼延庚目标并非忻州,而是太原!傳來三軍,嚴防戒備。”
“報宣帥,不見太原城有增援忻州的迹象,自昨夜起,反而防備更甚,城頭上的日常守軍,辨其旗号,已經增至三千。”
高寵等面有憂色,呼延庚哈哈大笑。
夜色将盡,黎明日出。
路邊枯草秃樹,遠處結冰的河流閃閃發光。寒冬的空氣凍僵了紅旗,為了保暖,士卒們将弓矢插入弓囊。土地凍得結結實實,數萬士卒奔騰其上,聲音依然傳出甚遠。
忻州,夏商并州狄戎地,周時為晉國所取,戰國屬魏。自秦漢以上,皆為中原對胡出發地,漢武帝時馬邑之謀,漢軍便在忻州集結,是北上雁門關的支點。
大好河川,壯麗江山,我中華之門庭,我華夏之藩垣,初唐李靖輕騎下定襄,破突厥,收複故土的出擊之地。
呼延庚兵臨城下,他此番雖不為攻打忻州而來,心中亦然感慨萬千。
過河不久,發現林沖回馳,呼延庚忙問:“如何?忻州守軍未上當?”
“馬防使率領代州軍已到,将忻州圍了起來,如此忻州守軍是斷然不會相信我是簽軍潰軍還能沖過包圍。”
簡單問清楚了情況,呼延庚撫慰兩句,騎兵放慢速度,辎重營靠前,前行了十裡,即停下正式紮營。
忻州城頭。
“快晚上了,宋軍在城下集結,莫非要通宵夜戰?”有個金兵的将領納疑惑問道,“馬擴軍中,都是河東的老百姓,宋軍中幾時有這般勇悍的賊人了?”
站在城頭,望着連綿不斷的宋軍營寨,金将完顔扈若有所思,說道:“即便鐵打的士卒,沒有足夠的休息也不可以戰。。”
完顔扈問道:“四座城門,皆有宋軍麼?”
“宋軍圍三阙一。末将仔細觀看,北城門宋軍最多,萬人以上,其他兩座城門,不過數千而已。我軍若要突圍,不是難事。”
“此處馬擴軍雖多,卻大多是老百姓的保甲兵。,馬擴愛惜民力,不會讓他們蟻附攻城。他故示以虛,其所意圖正為誘我軍突圍。你看那北城門宋軍營時,是否人馬喧嘩,極其熱鬧?”
“正是。”
“表面喧嘩,實則殺機隐伏。本官可以斷定,隻要我軍向外突圍,他北城門營中必然鐵騎四出,襲我後路,包抄合圍。”完顔扈冷笑道:“可是宋軍對我大金兵,隻要人數相若,我大金沒有輸的道理,隻要太原銀術可派來援兵,正好内外夾擊,一網打盡。”
完顔扈的想法不無道理。眼下的局面,仍舊是金強而宋弱,宋軍對上金兵,隻能依靠人數優勢抵擋一番。
完顔扈心想:“即便突圍,也不在今日,宋軍才來,鋒芒正盛。過些天,待其疲了,我軍養精蓄銳,然後方可徐圖良策。”
聽他提起太原,那部屬道:“前幾日太原送信來,認為宋軍明攻忻州,實圖太原。分明怯敵如虎!馬擴五萬大軍盡在我處,他有甚麼能耐再去打太原?大人,何不再修書一封,将種種情形說與太原知曉,若能得其來援軍,解我城圍,甚而破賊不是難事。”
完顔扈點頭稱是,對完顔銀術可的多疑,他也有些不以為然。
太原北有忻州,南有隆德,相距近二三百裡上下,軍馬馳援朝發夕至,要論安全程度,幾座城池中,它是最高的。呼延庚不過一萬餘人,突襲不成,必然随即陷入重圍,他的膽子再大,也不敢以身犯險。
而忻州不同,金兵與馬擴累番大戰,将忻州、定襄、繁縣等地從馬擴處奪了下來。但離北面的大同之間有雁門關阻隔,而且大同兵馬跟随粘罕取了陝西。
他認為呼延庚的戰略定為先易後難,先取忻州,然後南下,再打太原。隻是完顔銀術可官職比他高,是他的長官,他的不滿隻有壓在心中。正如他的判斷,宋試探着攻了兩番,沒有強攻,太陽剛剛落下,即鳴金收兵。
晚飯過後,宋軍營中,呼延庚與馬擴相對而坐。
馬擴問道:“宣帥此計,可有把握。”
“哥哥,這可不是計策,而是外勢。完顔銀術可若是不願被我軍分割,非得來救忻州不可。”
全營熄滅火把,城頭上望去漆黑一片,唯有轅門的氣死風燈,光芒映照,甚是顯眼。三更時分,數千人悄無聲息地從後邊出了大營,人不騎馬,步行走出好遠,才縱馬疾馳,直奔南面去。
兩個時辰後,忻州西城門,有數騎偷偷潛出,繞向東行。
圍城巡弋發現了他們,飛騎報與呼延庚,請命要不要拿下。呼延庚道:“數騎潛行,定為忻州信使,見我北門人衆,故出西門,繞東而行。遣幾個人牢牢跟着,他若折而往北去太原,就不必擒拿。他若不去太原,就地斬殺。”
巡弋接命而去。
“宣帥,太原探馬來報。”
“軍情如何?”
“完顔銀術可一日三驚,城頭守軍,昨夜增至四千。”
諸将憂形于色。呼延庚微微一笑,隻叫打賞探馬,其他的話一句不說。終有高寵忍耐不住,問道:“宣帥,完顔銀術可警戒日甚一日,眼看我軍設伏将要落空,将軍為何不憂反笑,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