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節解難
剛才發動進攻的王淵部士卒約有千人,經過小半個時辰的激戰,在付出了上百的傷亡後,奉中軍将令,主動脫離了戰鬥,活着的士卒或扶或擡着傷員,過了護城河,向後方撤退。
而在他們經過的位置,在護城河外一裡多的地方,又有大約一千四五百人在集結。
可以預見到,接下來負責的攻城就是這正在集結的一千四五百人了。
這一幕,宣贊等人在今天上午已經看到過多次了。
最初的時候,王淵部在進攻或者集結時都會大呼口号,但在過了最開始的一個時辰後,在守卒連着擊退了兩股攻勢後,也許是因傷亡太大,他們不再出聲了,進攻也好、集結也好,都是默不出聲。
可是,在有些時候,沉默比高呼更有力量,更令人膽寒。
折月岚深知,若不把王淵部士卒這個進攻的勢頭打斷,城上的守卒必定人心惶亂。
傷亡是一個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八百餘士卒雖然已經傷亡了近百,可城裡還有一萬多武裝衛軍,幾萬百姓,不管怎麼樣,總還是能再組織起幾千青壯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士氣”。眼看着一波波的敵軍士卒不要命似的撲來,打退一波,又來一波,沉默而堅定,仿佛無窮無盡,再膽大的人也難免會陷入絕望。
雖說城中的軍漢和百姓都認為呼将主才代表朝廷,呼将主一定會率軍回來,但是,萬一呢,萬一呼将主被金賊纏住,沒有回來呢?萬一朝廷怪責呼将主呢?不見知縣們都站在張益謙那邊嗎?
宣贊縮回腦袋,拾起放在腳邊的長刀,拍了兩拍,漫不在乎地說道:“要想扭轉局面也簡單。”
“郡馬有何良策?”
“趁賊兵撤退,給我一隊人,我帶他們出城去,殺上一陣。”宣贊穿的鐵甲本是鐵灰色,此時甲上遍是血污,早已看不出本來的顔色。
“郡馬主動請纓,勇武可嘉,然依我之見,現在還不是出擊的時候。”
折月岚連正式的官身都沒有,宣贊的勳官是防禦使。但折月岚這番說話,自有一種雍容大氣。宣贊就不再堅持。無形之中,折月岚已經是清池縣的主将。
第二天,打着“魯”字大旗的援軍出現在王淵所部側面,看來是魯智深的第三團,在塘沽補足了兵力,就來救援了。
王淵派人試圖将魯智深趕走,但見一個胖大和尚,單人在王淵的部下中殺了個來回,安然退回車陣,王淵就不再作趕走魯智深的打算了。
接下來幾天的戰事,乏善可陳。主要是王淵所部散漫慣了,就算暫時能凝聚士氣攻城,經過三天的苦戰之後又故态複萌,何況還有側面有敵軍這個借口。
但魯智勝兵少,硬攻王淵的一萬餘人也不現實。
十月初,雄州城外,呼延庚部正在有條不紊的登上南易水的船隻。雄州的金兵已經出城,一些哨探在宋軍一裡地外觀察着,卻沒有上來挑釁。
從金兵的态勢來看,他們是希望把宋軍“禮送離開”,沒有再戰一場的意思。因為,金兵存放在歸義城的糧食被宋軍劫走了。在呼延庚得知王淵進攻滄州的消息後,他就沒心思在雄州打下去了,但又不能貿然敵前撤退,弄不好就成了大潰敗。
于是呼延庚派遣駐紮在霸州的海軍陸戰隊第五團,乘船走白溝河,在歸義縣南面轉向李河北上,在歸義縣登陸,将完顔蒲魯虎存放在歸義縣的兩個月軍糧全部搬走了。
“我知道南蠻子善用水軍,但我那裡知道他們連李河這樣的小河溝也不放過呢。我在歸信縣打仗,糧食存在歸義線,有一天突然沒有運糧食來,我慌忙派人去看,隻剩下一堆斬首的頭顱。你,達懶才告訴我,怕不是遭了劫糧的……”
完顔達懶同情的安慰着完顔蒲魯虎,心裡卻在想:“如果把這個蠢豬推上皇位,是不是更容易控制一些?阿骨打一系子嗣衆多,人才濟濟,不太好相與。”
緊接着,完顔達懶和呼延庚幾乎是同時得知宋軍占領奉聖州的消息。這意味着,雄州以南的金兵,可能今年到年底都沒法得到足夠的補給。
在這樣的局面下,一個清醒的金兵将領,是不願意繼續和呼延庚耗下去的。
呼延庚心中暗暗咒罵了一句:“張益謙這個傻缺,若不是你,眼下就是我軍乘勝追擊了。”他開始安排全軍從水路撤退。
船隊在霸州接上高鹭率領的幕僚們,接着東行進入黃河,随黃河南下,第五團率先在清池縣附近登岸,建立登陸場,随後一、二、四、六共四個團和騎兵依次登陸。
呼延庚打起戰斧鈎鐮旗和呼字大旗,向着清池縣挺進。
“将主,将主回來了。”城上的士卒一陣歡呼。
還未接戰,王淵的部下深得王淵的真傳,一哄而散。王淵落荒而逃,狂奔五百裡,直到京東東路境内才停下來。
呼延庚率軍入城,先安排各團也各回駐地,準備應對接下來的大戰。
呼延庚回到州衙,連夜升帳,褒獎守城有功的将士。
正在說話間,張婵從後堂轉了出來。
衆将都起身,向夫人行禮。
“夫人,你有孕在身,還未安睡?”
“好不容易盼得老爺回來,諸位将軍都在這裡,待吾向将軍們緻謝。”
衆将紛紛回禮。張婵客氣了一番,回到後堂。
呼延庚處理完公事,回到後面的住處,張婵仍未睡下。
“夫人怎的還未安歇?身子要緊呀。”
“妾身慚愧。”張婵按照王彥淑教她的話說。
“什麼慚愧?慢着,你自稱妾身做什麼?”
“老爺在外征戰,按說妾身當随身服侍才對,可吾從未習武,去一趟延州,身體已經累壞了。現在又有了身孕……”
“婵妹,哪裡話來?”
“眼下正好有一人,出身武臣勳貴,身懷家傳武藝,性子又好,正可以跟在老爺身邊服侍,不若由妾身出面,為老爺讨來做平妻。”
呼延庚背後汗都下來了,自己對高鹭的承諾,還未對其它人講過,莫非張婵聽到了什麼風言風語?
他心中有鬼,就不敢接張婵的話。
張婵見呼延庚這樣子,便流下淚來。本沒有幾個女人能夠忍受丈夫另娶,懷孕期間情緒又不穩定。
呼延庚走上前去:“娘子莫哭,我不娶便是。”對張婵好生安慰。
張婵情緒穩定了些,想起自己所讀過的那些婦德的故事,又想起王彥淑對自己的勸誡,男人三妻四妾,自己攔得了一時,攔不了一世。還不如借此占據倫理的制高點,鞏固自己在家中地位。
“你要娶妾,我也不攔着你,老爺不用哄我。隻是話說在前頭,不管娶誰進來,将門之女也好,勳貴之後也好,就算是公主,也不過是妾室,性子好我便不與她為難,若是放刁,看我用家法打不死她。”
張婵這話說得斬釘截鐵,呼延庚點頭如搗蒜:“婵妹……娘子……夫人,内宅之事,但憑夫人做主。”心裡在想,看來要把麻将發明出來了。
看到呼延庚态度誠懇,張婵心緒平靜了些:“好歹對方是勳貴之後,也和吾相處得來,趁着在滄州得閑,就把禮儀都辦了吧。”
“全憑夫人安排。”
“折姐姐家中還有何人,折代州殉國。”折代州就是折可與,折月岚的父親,張婵問道,“可要派人往府州折家問名納采?”
“什麼?折月岚?我還以為……”
“還以為什麼……”
呼延庚的聲音變得如同蚊子一般:“還以為是高鹭?”
“高鹭?”張婵微微有點驚訝,但很快平靜下來,關于高鹭的風言風語,她也聽到過,而且高鹭護送她去延州,一路和她相處得不錯。
“高鹭也是好姑娘,也被你糟蹋了?”
“還沒有。”
“好吧,高鹭,你想辦法調高寵回來問名納采吧。”
“謝夫人。”
“那折月岚呢?你就不想要?虧得彥淑勸我,說娶了折月岚,能讓你得一大助。”
呼延庚像個犯錯的孩子:“也想要。”漸漸的把聲音提高了:“我可不是為了什麼大助,沒有府州折家的幫助,我照樣戰無不勝,我隻是真心欣賞折月岚。”
呼延庚對張婵是憐愛,對高鹭是喜愛,對折月岚則是欽慕了,這些微妙的區别,他卻懶得解釋。
“欣賞,就要收到房裡來。”張婵冷笑了一下,“我倦了。”
呼延庚要服侍妻子睡下,張婵道:“在外面這麼久,饞了吧,你不用陪我,去找彥淑和黛娟吧。”
“不,今晚我陪陪夫人,也陪陪我們的孩子,我來給孩子講個故事。”
“你講故事,他也聽不懂呀。”
“夫人你這就不知道了,這叫做胎教,能讓孩子更聰明。”
“那你講吧。”
“自從盤古開天地,三皇五帝,天下定倫。世界之間,便分作七大洲,曰東勝神州,曰歐羅巴州,曰非利加洲,曰大洋洲,曰北美洲,曰南美洲,曰南極洲,我堂堂中華,便在這東勝神州中部,号赤縣神州,北面是鮮卑利亞,即鮮卑故地,南面則是東南亞,即東勝神州的南方。”
張婵已經有點半睡着了,嘟囔着:“太假,我大宋隻有天下二十分之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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