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從新鄉撤軍後,粘罕軍一路北行,邊走邊擄掠,沿路的宋軍都縮在城中,不敢出城阻攔,直到粘罕軍占領大名府西面的魏縣,威脅大名府。
王彥、嶽飛、呼延庚三軍在新鄉城下分手。王彥和嶽飛都屬于河東經制司,經制使傅亮現在在陝州,王彥和嶽飛都要集合到陝州去。
呼延庚在衛州征糧之後,和普六茹伯盛一起率軍回到了邢州。現在的局面,呼延庚的北面是姚友仲,東北面是吳革。東面是完顔銀術駐紮的南宮。
而在完顔訛裡朵坐鎮真定,完顔銀術可和完顔訛裡朵兩部将姚友仲和吳革夾在中央。
金國完顔達懶、完顔訛裡朵、完顔粘罕、完顔銀術可四部加起來,約十萬人的核心部隊,新附軍的人數大約也是十五六萬。也就是現在河北的總兵力大約二十五萬。
從滄州送來消息,宗澤坐鎮大名,要呼延庚安排好霸州和莫州的防務之後去見他,宗澤還不知道呼延庚到了相州一帶。呼延庚讓普六茹伯盛繼續駐守邢州,将龐山諾留下幫他,自己則和高寵等人從南面繞路,到達大名。
呼延庚全身披挂,去見宗澤。他在大名留守司門口自報名号,過了一會兒,來了一個老家人,領着呼延庚到了一間書房門口,老家人道:“執政在裡面等候将軍。”
呼延庚取出一個錢袋子,要交給這個老家人,這個老人作色道:“将軍欲使執政罰吾乎?”
護眼跟收回了錢袋,向着書房行禮,高聲說道:“末将呼延庚拜見。”
書房的們吱呀一聲打開了,宗澤站在門口:“橫海,進來吧。”
呼延庚走進書房内,心中暗暗小得意:宰執親迎,這是多大的榮光啊。
宗澤和呼延庚以前簡單的見過幾面,但沒有深談過。這次見面,宗澤是一句廢話沒有,直接問他平盧、滄州及河間府的形勢,呼延庚手上有多少兵,軍隊的訓練情況怎麼樣。
呼延庚大部分如實作答了,但隻說自己的總兵力大約兩萬人,其中一半是在邢州的紅巾。
“庶康,你能調多少兵力到大名府來?”
呼延庚奇怪了,大名府現在缺兵嗎?“末将請問相公,現在大名府有多少兵力?”
宗澤歎了口氣:“大名府兵倒是不少,防守也還堪用,隻可惜無人敢于主動出擊。”
到河北後,立即加大了招撫義軍的力度,現在在大名府左右的,除了聞達和李成所帶領的禁軍和廂軍,還有不計其數的義軍,王善以兵五萬,丁進以兵十萬,楊進以三萬衆皆來降。各路忠義軍馬号稱七十萬。
王善是河東的大盜,除了五萬人馬,還有幾百輛戰車,本想到河北趁火打劫,宗澤獨自一人騎馬到王善的兵營,流着淚對王善說:“朝廷正處危難之時,如果有一兩個像公一樣的人,怎麼會再有外敵入侵之患呢。現在是你立功之時,不能失去機會。”王善感動落淚說:“怎麼敢不為朝廷效力。”于是解甲投降。
楊進号稱沒角牛,擁兵三萬,縱橫兩河之間,侵擾搶掠,成為禍患。宗澤派人對他曉以忠義,封以官職,将他的部屬全部招降。
就數量而言,大名府并不缺呼延庚報上去的兩萬人,但現在大名缺乏能夠列陣而戰的戰将。
“聞達、李成素稱骁勇,為何相公不用?”
宗澤歎了口氣:“李成隻知擁兵自重,與金人戰,則搖旗呐喊敷衍,吾欲斬之,為張益謙所阻。至于聞達,去年吾為磁州知州,聞達之位還在吾之上。”這兩人都不聽号令,宗澤指揮不動。
在完顔粘罕和完顔銀術可迫近大名之後,宗澤指揮與金兵很是打了幾仗。大名一帶宋軍猬集,金兵向大名試探進攻了幾次,都被擊退。
但問題是,正規有編制的聞達、李成、王淵之輩,都不聽宗澤調遣。金兵迫近,這三人指揮部屬守城還成,要他們主動出擊,便裝模作樣帶兵出城溜一圈,然後“與金人苦戰而還”。
就在呼延庚到來的前兩天,金兵在大名城下挑釁,聞達率軍出擊,金兵敗退。聞達假裝追擊,但半道主力就返回了。隻有大名禁軍的一名指揮使索超,真心實意的追擊,追上金人後友軍卻沒有跟上,索超依仗自己的勇猛,單騎突圍回來。
宗澤派遣部将李景良、閻中立、郭俊民領兵出戰,和金兵相遇,雙方大戰,閻中立戰死,郭俊民投降,李景良逃跑。宗澤抓回李景良,對他說:“戰而不勝,罪可以饒恕;私自逃跑,這是無視主将。”将他斬首以警戒将士。
不久郭俊民持書來招降宗澤,宗澤訓斥郭俊民說:“你因失利而戰死,尚且是忠義鬼,現在反而替金人持書誘降,你有什麼面目見我呢?”将他斬首。部将張捴等人與金兵大戰,亦戰死。
這些部将死後,宗澤發現自己無人可用,這才找到了呼延庚頭上。
呼延庚暗想,宗澤是不是命中注定要這樣事事受到牽制。在另一個時空,他雖為開封留守,但并不為趙構重用,趙構把他扔在開封收拾爛攤子,自己跑去金陵,宗澤要錢錢沒有,要糧糧沒有,請趙構回京的奏折更是泥牛入海。
而在這個時空,汴梁總體上是支持宗澤在河北主持大局的,居然還會出現兵馬钤轄和兵馬都監不聽令的情況。那宗澤準備怎麼辦呢?
“相公召末将到大名,可有示下?”
“吾欲以爾部為主力,再配給你兩萬人,前往魏縣進攻粘罕。”
那怎麼行呢?呼延庚心想,在新鄉一萬紅巾,借助壕壘的地利,和粘罕打成了拼人口,還是靠嶽飛爆發,沖亂了金兵前軍的旗幟,才将粘罕迫走,最後兵力損失還大過粘罕。
現在把自己的老本全帶上,在加上兩萬不知根底,心懷鬼胎的友軍,正面進攻粘罕,我攻,金兵守,那不是必敗之局嗎。别的不說,列陣之時,友軍跑了怎麼辦?
“末将以為,此時正面進攻粘罕,絕非上策。”
宗澤面露不豫:“庶康,你若是怯戰,老夫便斬了你,絕無人情可講。”
呼延庚心想,能讓你殺的都是沒根基的,要不然你也不至于三呼過河沒人搭理,我還是把這個話題帶開吧。“相公息怒,庶康有一策要獻給相公,請相公不要見笑。”
“但說無妨。”
“末将和相公,還有李相公心裡想的一樣,都想盡快消滅金賊,收複失土,迎回二帝。但末将鬥膽說一句,絕非一日之功,要消滅金賊,非得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不可。”
“十年?”
“在河北與索虜戰,導緻河北各州縣殘破,損失的都是我大宋的土地生口,即使我們在河北擊退了金賊,也傷害不到金賊的根本,而金國可以在北方休養生息,每逢秋高馬肥,便可南下。因此末将想帶領本部,将戰火燒到白溝河以北。”
“白溝河以北?”
“金國的南京道析津府和西京道大同府,是其治下最富庶的地區,如果這兩地糜爛,金賊即使占住河北,也不得将息,而我大宋有兩湖江南肥沃之地,可以聚斂财富,教訓士卒,待黃河以南養得三十萬精兵,自可犁庭掃穴,直搗黃龍。”當時宋人以黃龍府代指金國的中樞,倒不一定真的認為金國的都城就是黃龍府
宗澤低頭沉思一會:“庶康所言,倒也不無道理,不過眼下,還是先擊破粘罕為上。”
呼延庚開始用他的風險——收益分析法來勸說宗澤,如果宗澤逼迫呼延庚現在和粘罕正面對戰,他反正是不幹的,幹脆信口開河的胡扯。
“相公,自太原以來,末将為國而戰,慷慨報國死不旋踵,此事天下軍民可為證。”
“庶康,老夫絕無疑你之心。”
“相公,但凡戰,必先求勝慮敗,方可萬全。末将出擊粘罕,戰勝好說,若是因為友軍逃脫,損兵折将,那……”
“臨陣脫逃自有軍法伺候。”
“相公可否斬了王淵,他不戰而失真定,軍法當斬。”
宗澤沉默不語,他行軍法,能殺的主要是民軍的頭領,真正在朝廷裡有靠山的禁軍将領,或者将手上實力控制得很牢固的軍頭,宗澤可管不住他們。
在另一個時空,諸多河北河南的将領以勤王護駕為名往南跑,李成逃到淮北,王淵逃到淮南,宗澤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算相公能夠行軍法,到時候庶康本部消耗殆盡,也于事無補。則敢戰之士心冷,怯戰之人逃遁”
呼延庚話題一轉:“相公在河北,并非缺末将這一兩萬人,而末将帶領本部北進,勝則搗毀金賊的腹心,敗也無傷大局。”
反正是将呼延庚的本部投入進去,如果勝利,在河北是獲得一個短期的勝仗,而在北方則是長遠的收益。反過來說,如果呼延庚部在北方全部損失了,在宋人看來平州本是添頭,損失了也就損失了,對士氣影響不大。但如果呼延庚部是在河北失敗,則會對友軍産生不利的影響。
宗澤道:“庶康,你先去休息吧,容我思量。”
宗澤并沒有被說服,他作為宣撫副使,首要的還是河北的局面。但呼延庚已經表明了不去的态度,他還真能把呼延庚拿下?再說呼延庚所說也有道理。
過了兩天,宗澤令王淵部南下,迫近魏縣,試探金軍的行動。同時給呼延庚一道命令,讓他從平州出擊,襲擾金兵側後。
呼延庚明白,宗澤這是準了自己的策略,但又不明說,讓自己到盧龍去相機行事。呼延庚當天下午出發,騎馬回滄州安排,步兵辎重民夫坐船回去。
求收藏,收藏最關鍵。也請大家多評論,開闊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