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章 三豐收徒(下)
周市聽了,心中忍不住暗笑道:都說燕王醉心武學,現在一看果真如此。
當下一群人縱馬向着朝天宮而去,到了主殿中,赢無敵行了禮以後,擡頭一看,正好看到扶蘇手邊上擺放着一摞大餅,這大餅上居然還有一些牙印,很顯然是之前就被人咬過了。
不知道為什麼,赢無敵看着那些大餅,确實覺得非常眼熟。
“父皇,這些餅子……”赢無敵略顯的遲疑,開口詢問起來。
扶蘇隻是笑而不語,伸手一指殿門外,一個仙風道骨的道士,右手提一個拂塵,面上帶着微笑。
赢無敵看罷把,認出了張三豐,微怒道:“牛鼻子老道,為何在道路上戲弄與我?”
扶蘇則是面帶笑意,打量着這一切,沒有出口喝住赢無敵,他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如果不是必要的時候,實在是不用低三下四的做姿态。
張三豐被赢無敵這樣一喝,也沒有生氣,隻是笑道:“我有蓋世絕學,想要找一個傳人,如今見得小王爺便是有緣之人。”
赢無敵也不傻,在扶蘇給他的那一封诏書中,就已經說了會有一份機緣落在他很上,此一刻想來,定然就是眼前這人了。
心中懷着對武學的癡迷,赢無敵跳将上去,拱手道:“失禮了,還請道長贖罪。”
“豈敢。”對于與赢無敵的态度,張三豐也是非常滿意的。
扶蘇看了,心中更加歡喜,赢無敵現在還沒有打到巅峰武力值,但是如果能得到張三豐這樣的武學宗師精心調教的話,自己再帶上身邊,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可以達到全盛狀态。
念及于此,扶蘇心中更加快意,想着随口就給張三豐加封了一個官職,隻是張三豐拱手說,今天在城外已經看到了黔首對于大秦的态度,知道大秦深得民心,所以傳授武藝給赢無敵,是他心甘情願的,不求什麼官職。
扶蘇也就不再勉強,不過卻告誡赢無敵,尊師重道定然不可廢。既然是拜師的話,那就應該有一個拜師的樣子,叫宮中來人,按照古代的禮節,該怎麼做,就怎麼做,該給的束脩(學費),也絕對不能少,朝天宮這裡缺少什麼用度,皇宮自然不能少了。
誰都看得出來,這本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情,隻要赢無敵确定了拜師,這些東西宮中自然是需要跟進的。
隻是,皇帝還是這樣說了,這樣說的目的,衆人就不得而知了,有人聯想到在這之前,皇帝曾經震怒,說僧侶誤國,而且已經有雷音寺的僧人被趕走,隻有一個主持玄奘大師,到皇宮中求見皇帝,請求皇帝慈悲為懷。
若是在平日裡,自然會有人告知玄奘大師皇帝的去向,可現在卻是非常時刻,誰敢亂說話?
平日裡遇到了玄奘大師,哪怕是在街尾看到了,都要急匆匆的擠到街頭去,聽着玄奘大師說兩句佛語,不管聽不懂還是聽得懂,總要做出來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來。
畢竟,誰都知道皇帝在洛陽城外撞邪,就是這玄奘大師出手救下皇帝的,所以玄奘大師在京城中的身份和地位,可不是誰都可以動搖的。
此一時彼一時,玄奘盤膝坐在皇宮外邊,一個小黃門說是去給玄奘通報,實則是躲到了皇城後邊,沒有露臉了。
玄奘不會理會這些,春日和煦的風吹在臉上,浮動了玄奘垂落在地上的袈裟,這一刻,玄奘當真是如同一尊悲憫的佛。
隻是佛的悲憫,總是閉眼看着人世間的苦難,卻不曾睜眼。
扶蘇還沒有從朝天宮中、出來,就已經得到了禀告,見還是不見?
從他在朝天宮中下令的時候,心中就已經有了打算。
“請到偏殿去,好生伺候。”發不發展佛教,和記不記着玄奘的恩情,這本來就是兩回事情,扶蘇分得很清楚。
終于,被晾在一邊上的玄奘終于等到了小黃門,小黃門恭敬的行禮一禮,這才說道:“皇帝日理萬機,總算是從雜事裡邊抽身出來,現在傳大師到偏殿中等候,請大師跟随小人來。”
“我佛慈悲!”玄奘大師年了一聲佛号,然後跟在小黃門身後,他走了沒有多長時間,扶蘇就已經回到了皇宮中,故意叫玄奘等了一會,扶蘇換了一身衣服,這才前往偏殿,去見了玄奘。
玄奘看到皇帝到了,同樣隻是唱了一聲佛号,并沒有行君臣大禮,似乎自稱是方外之人的人,都有這樣的一個習慣,也不能說之為毛病,能面對九重帝威而面不改色,心不畏懼的人,确實是值得尊敬的人。
誰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時間,玄奘這才開口問道:“皇上,佛教勸人為善,有什麼不好嗎?”
“不是佛教不好。”扶蘇搖頭,任何一種事物的出現,都有他自身的規律,召喚系統在自己的身體裡邊,本身就是一種打破規律的東西。
佛教的出現,對于人口政策是一種調整,而人口政策,也應該随着國家社會的進步發生改變,扶蘇在還沒有撈到這個世界以前,隻是一個很普通的人,接受着系統的教育,所以對于古代的王朝政策,都還是非常了解的。
在人口還是一種戰力資源的時代,婦人生育兒女很多,都會得到國家的獎勵,以作為表彰;尤其是在春秋戰國時代,經常聽到說哪個國家的政策好,政治清明,其他國家的百姓就會移民過來。
包括現在,扶蘇也是這一條政策堅實的執行者。
但是到了後世明清時代,乃至于從宋朝開始,人口就開始成為國家的壓力,如何養活動辄過億的人口,就已經成為了國家最大的壓力,稍微調整一下稅收政策,都可能會造成無數人餓死,在這個時候,各種各樣禁、欲的思想,就開始受到當政者的推崇,例如後世人經常說的貞節牌坊,所謂烈女傳,多半都是在人口成為國家的壓力,而不是戰略資源的時候,方才出現的。
春秋時代,孔子就曾經勸說過自己孤寡的兒媳婦改嫁,這就可以看出來,兩個不同的時代,對于生育、人口、乃至于婦人的貞操問題,都是不一樣的。
玄奘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皇帝的話說道了這裡,他就已經明悟了一些。“隻是,修佛并非是禁、欲,杜絕生育。”玄奘又道,“佛門中也有歡喜禅這一個說法。”
扶蘇皺了皺眉頭,這他自然是聽過的,可是玄奘一開始傳道的時候,可并不是這樣說的。
玄奘沉默了一會,似乎是在給皇帝足夠的思考時間,然後才繼續說道:“佛門的發展,不會帝國羸弱,而且佛門中有各種武術,諸如為敵國捐軀的魯智深和尚。”、
扶蘇聽到了魯智深以後,眼地裡帶着很深的哀傷,像是緬懷,越來越多的人倒在了戰場上。
有一次扶蘇前往蒙恬的府邸上去,看到蒙恬家中供奉着數千牌位,扶蘇沒有發文,就知道這些是誰的牌位。
當初從遼東城起兵的時候,蒙恬身邊就有三千蒙家軍,那是最精銳的士兵,但是到了現在,什麼都沒有了,蒙将軍雖然還在,卻已經不是原來的蒙家軍了。
玄奘的話,顯然觸動了皇帝的軟肋……可是,國家的政策,有怎麼是可以因為個人的感情而改變的?
這是大勢所趨,很多事情并非是身在高位,就可以強行逆轉的。
任何一個時代都需要精神和信仰,佛道本身就沒有優劣,信仰本身就無高低,每一個有信仰的人,都是非常值得尊敬的……隻是,大秦現在隻需要窮兵黩武,需要把整個國家的血性的激發出來,每一個男兒都有志手提三尺劍,開疆拓土!
隻有這樣,這個國家才能在亂世中活下去;扶蘇也才能開創一個傳奇的帝國王朝!
“等一等,現在還不到佛教大興的時候。”扶蘇最後還是做出了妥協,人終究是人,不可能不受到給人的感情影響。
玄奘沉默了一會,認真的點頭,在心中已經下了很大的覺醒。
“貧僧覺得,還可以在等上五十年。”
扶蘇颔首:“道教當興五十年……大師就留在皇宮中,為朕的姜尚祈福可好?”
五十年後的事情,誰知道?
就算在玄奘面前的人是這個世界上身份最為尊貴,說話最有分量的人,也不見得真的就能決定五十年後的事情。
可是……玄奘有的選嗎?
二世皇帝雄韬武略,氣吞山河!
選也是這樣,不選也是這樣,若是有一線生機,為什麼不去相信,不去選擇?佛家常說,以身俟虎、割肉喂鷹,隻要能為這世間的蒼生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那這就是值得的。
所以,有信任的人,一緻的都是非常值得尊敬的;你可以不信,但是卻不能嘲笑,更不能鄙夷諷刺。
扶蘇心中覺得有些虧欠玄奘,想了想繼續道:“雷音寺隻能成為過去,但是五十年後,朕答應你,一定會重新修建起來,朕會在皇宮中為您修建一座廟宇,暫且容身,侍奉佛祖。”
“有心了。”對此,玄奘隻是雙手合十,微微颔首,就像是面對着那些到寺廟中來捐出錢财物品的香客般。
一種熟悉的孤獨感襲上心頭來,皇帝覺得,古往今來所有的人君都自稱為寡人,或許真的有其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