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司禮監秉筆盧九德。
如今朱由檢讓他負責整個北伐大戰的信息統籌,而國内政務的批紅則交給了随扈的徐昭華。
徐昭華現已被升為司禮監随堂太監,但職權已同司禮監秉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大明的幾位高級内官皆有自己負責的大事。
王承恩掌東廠,韓守敬掌皇莊與皇家資本,盧九德統籌軍事,何新負責京城防務,日常政務也就隻能由徐昭華接掌。
因而,朱由檢在聽完盧九德關于北伐各路大軍目前概況後,還問向了徐昭華:
“朝堂内部可有什麼大事發生?”
“回禀陛下,并沒有大事發生,隻有給事中濮宜修彈劾定王勾結武臣,内閣票拟是妄言,罰了半年俸祿,内臣批紅的是照準。”
徐昭華這麼一說,朱由檢也就點了點頭:“高弘圖還算老成持重。”
對于徐昭華的處理方式,他也很贊同。
如今北伐正在進行,彈劾定王即朱慈炯勾結武臣等于是想阻止定王朱慈炯靠北伐積攢軍功崛起,朱由檢能猜到這是惠王或者永王一黨在給定王朱慈炯上眼藥。
皇子内鬥是朱由檢自己挑起的。
對于這樣的現象,他早已有心理準備,也覺得是一個王朝不應缺少的現象。
不過朱由檢知道自己這個皇帝和位處中樞的重臣得權衡好利弊不能陷入黨争的深淵,所以對于高弘圖票拟處置彈劾定王的禦史的做法,他認為是對的,即便高弘圖這個票拟決定可能是在打擊他自己的同黨。
因而朱由檢說他還算老成持重,對于徐昭華的批紅,他也很肯定,如今這位小姑娘在司禮監内書堂磨合了這麼久,又得王承恩的親自傳授,再加上早年在閨中便得其父徐鹹清的教導,使得她如今處理其政務來倒也是得心應手,讓朱由檢很是受用。
不過,朱由檢不知道權力這個東西會不會眼前這位沉默寡言的少女變得更加沉默内斂,甚至會不會變成另一個人。
但朱由檢管不了這麼多,徐昭華進入司禮監是她自己自願的,而朱由檢也的确需要一個對于日常政務心細如發且有高度敏銳性的助手。
司禮監随堂太監或許不是徐昭華的終點,因而為了激勵徐昭華,朱由檢突然來了一句:
“好好做好司禮監的事,或許有一天由你來執掌大明這個内政權力最重的衙門。”
“是!”
徐昭華應了一聲,平靜的内心起了一些漣漪,她見朱由檢揮手,便自覺地離開了這裡,一出來便看見了祁德茞。
她與祁德茞也算是幼年相識的發小,不過祁德茞如今是崇祯帝朱由檢的寵妃,而她則已是高級内官。
徐昭華微微欠身行了一禮:“見過祁貴人!”
而祁德茞則不由自主走上前來,目光熱切:“徐姐姐”,但旋即還是沉默地點了點頭,步态翩跹地步入了朱由檢的寝居之地。
而徐昭華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她不禁想到自己若是也想她一樣侍奉在男子面前,做些沏茶捶腿之事該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主子,您累了吧,剛才随扈的禦膳房李内官送了些新鮮的柑橘來,各個汁甜肉肥”。
這時候一名由徐昭華提拔起來做司禮監長随的底層小雜役一見徐昭華回來,就立即跑了過來,待徐昭華退下後就主動将徐昭華的靴子脫下,也不嫌棄徐昭華跑了一天早已是臭氣熏天的腳,就命人打熱水親自給徐昭華洗腳按摩,嘴上還不停地禀報着今日的新聞。
另外兩名當差的内官,一人替她按摩着肩部,一人給她沏好了她最愛喝的太平猴魁。
“難為她想着我,隻怕是想升到掌司位上去才想着我的吧。”
徐昭華已經習慣了這種由底下人奉承着的感覺,也沒什麼不适應的,甚至自然而然地随手拿過奏疏來看着,時而眉頭緊蹙起來,也時而眉頭舒展開來。
不過這時候一名内官走了進來:“禀随堂,夏副将的信到了。”
“你回給他,現在咱家已升了司禮監随堂,他如今也已是近衛軍的副将,比指揮使還高一級,下一步就是副帥了,一個是内臣一個是外官,有些事還是避嫌的很,讓他别往這裡送東西了,盡管陛下知道我們的事,但若是被六科廊的内官彈劾就不好了。”
徐昭華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她現在的習慣性往政治上的得失去考慮自己現在的處境,皇帝陛下朱由檢的一句她可能會執掌司禮監讓她内心久久不能釋懷,也開始覺得自己要更加謹慎些才好。
她知道自己進入司禮監随堂便意味着會得罪王承恩、盧九德、韓守敬這些大宦官更多的徒子徒孫。
如果她這時候還和夏完淳私下聯系很可能會被自己的競争者大作文章,所以她想也沒想便讓自己的人吩咐夏完淳不要再聯絡她,她要讓自己盡可能地變成一個與外朝沒有任何勾結的高級内官。
“錦衣衛吳都督求見”。
彼時,又有内官傳來消息,徐昭華聽見是錦衣衛都指揮使吳孟明,便急忙有請,吳孟明一進來如同其他官員見了徐昭華一樣很是客氣:
“眼下正是晌午,有事要禀告陛下,但又怕打擾了陛下的中覺,所以來您這裡探探風。”
“祁貴人剛才過去了”。
錦衣衛涉及軍事機密,由大元帥府直接負責,徐昭華自然不便多問,也隻随意回了一句,而錦衣衛都指揮使吳孟明知道這一句随意卻值得每年上千銀元的孝敬:
“徐上官近日升了司禮監随堂,下官因出外公幹,竟未來得及道賀,已着人補了賀禮。”
“吳都督客氣”,徐昭華沒有拒絕,這是官場的規矩,她坐在這個位置上就會有這樣的福利,連皇帝陛下朱由檢都是默認的,她也沒辦法阻止。
但也因此,她也沒想到自己在司禮監待了短短不到一年,她就已經在長安門東側置辦下了自己的三進大宅第還在栖霞山也有了自己的别墅的園林。
吳孟明走了後沒多久,徐昭華就又篩選出幾分重要的奏疏,但她也想到現在正值晌午,自己也不必急着去打擾陛下,便隻在外面園中等候,看着冬月飄落的小雪與池中凋零的殘荷,彼時周遇吉與李明睿等重臣皆從她身邊走過且都向她恭敬地行了禮,這種自己不必努力,自有人來讨好自己尊重自己的感覺讓她感到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