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帝朱由檢一出現,内廷外廷軍隊政務各個系統的要員們此刻都忙閉住了嘴,整齊地朝朱由檢作揖:“臣等見過陛下!”
“諸位愛卿不必拘禮,此處不是朝堂議政的地方,也不是祭祀慶典之時,大可不必太過苛求于禮數,朕今日召諸位齊聚于這大明行政學院,原因不為其他,隻為事關大明長治久安的一件極重要的事。
相信諸位差不多也猜到了,這件事在年前便已定了下來,但現在既然要付諸實踐,朕想再聽聽諸位臣工的看法,這裡沒有禦史言官,大家都是老成謀國的人,大可暢所欲言,不必有所畏懼。”
朱由檢這麼一說,便讓王承恩宣谕平身。
衆臣這才起身,跟着朱由檢進入了大明行政學院的正堂―榮漾堂,朱由檢不合時宜地插了一句話:
“這裡以前是東閣大學士禮部尚書張慎言的府邸,這裡曾是他家供奉先祖的正堂,但隻可惜此人犯下謀逆重罪,成為奸臣佞子,朕不得不抄其家!”
群臣默然不知該如何作答,但也知曉陛下這是在借張慎言之事警示他們。
說實在的,朱由檢作為帝王,但此刻很多官員對于他而言,還都是陌生的面孔,但好在他不用一個個去打招呼。
朱由檢步入正堂坐在了首位,然後讓内閣首輔範景文與靖國公黃得功坐了自己的左右下首,其餘官員也皆有座。
既然是在大明行政學院,自然不必太過苛求于君臣之分,朱由檢也無意要通過跪着或站着來體現君臣之分。
很多官員也算第一次面見大明皇帝朱由檢,此刻一坐下來都不知道該把手放哪裡放,隻能學着身旁的人。
李岩也是其中一員,他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親眼目睹大明皇上的面容,饒是朱由檢不經驗間的一個動作,他都能捕捉得到。
朱由檢倒也已經習慣被一群爺們盯着的感覺,沒有絲毫拘束之感的他,很從容地端起一茗雨前龍井,抿了半口,待到茶葉沉底之後,才在放茶杯之時開了口:
“前段時間的兩場大戰打得很激烈,也打得很好,一舉挫敗了建奴南下滅明之計劃,我大明未成亡命之朝,朕未成亡國之君,爾等也未成亡國之臣,在座諸位中參與這兩場大戰的愛卿們都可謂是居功至偉,不僅僅是戰場之上還有朝堂之上,這些日子大家都很辛苦。”
朱由檢這麼一說,近衛軍系統的官員們都微微一笑,自豪感與榮譽感油然而生,不過其他官員也颔首表示贊同,能保住南方半壁江山,對他們而言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朕自然會不吝賞賜,但現在朕要說的不是賞賜的問題,而是朝廷征收商稅關稅以及個人所得稅的問題,至于這些稅是什麼,怎麼收,戶部與光明日報都已經做了闡述,朕在這裡也不必多說。”
朱由檢直接開門見山就直接提到了新的賦稅征收問題,在場的官員這一次都沒有再露出了笑容,都嚴肅起來;尤其是一些家庭背景為富商之家的官員此刻都更加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朱由檢。
衆臣都知道這件事早遲都要來,也沒人此時敢反對,但的确也有很多人心裡是抵觸這個的。
按照朝廷所定的賦稅征收數據,許多官商之家将不得不繳納一年數萬到數十萬乃至數百萬銀元規模不等的稅賦,相比于以前的三十稅一加重了好幾倍,而且問題的關鍵在于這就打破了對士大夫免稅的特權,使得普通商戶便不再投獻于士大夫之門下,這對于許多仕宦家族損失的确很大。
另外,關稅一征,江南和東南沿海許多富商失去通過海貿獲得巨額利潤而不繳稅的這一宏利。大量的财富将流入朝廷國庫。
朱由檢看着這些一個個都默然不語,也知道他們是心裡不願但又不敢反駁。
他不由得微微一笑:“朕知道你們很多人是不情願的,但朕可以告訴你們,朕為什麼要這麼做,大明這支近衛軍為什麼能打敗滿清鐵騎,全都是靠錢砸出來的,每個士兵一年要花三十到五十不等的銀元,軍官自然要多點,合計一年軍饷撥發就要三百多萬銀元,相當于以前的兩百多萬兩銀子,再加上軍械制造、後勤供應、傷亡撫恤等加起來,軍費一年得在五百萬銀元以上,這些錢從哪裡來?
難不成還要朕從老百姓身上要不成,諸位在場的很多人都做了督撫或者随朕在南下途中見過百姓們的慘狀,甚至即便是在南京的官員也應該見過城外的流民,應該都知道,我大明的百姓是何情況,朕若找他們要,隻怕還會再出現個李自成,張自成、王自成!”
“所以,朕隻能找你們要,找富賈巨商要,也許你們會有人問,這些富賈巨商,官宦鄉紳就不是百姓嗎,朕承認你們也是。
但朕要問問,在清軍南下時,如果大明真的沒了,是不是真的隻有百姓受難,爾等就不受難嗎?
北方清廷統治下的漢人生活狀況,想必你們也通過各個渠道都知道了,不知道的可以再去看看光華日報前段時間的報道。
在清廷,無論你是官紳巨商還是平民百姓,良田肥地皆被圈占,産業被旗人沒收,剃發易服,搬出京城,好點可以做滿人的包衣奴才,不好點的則流徙到偏遠之地開荒,當然你們說你們可以投降大清做大清順臣。
但爾等以為自己投降大清後能像現在這樣高居廟堂之上掌大權,受萬人敬仰不成,在胡人王爺貝勒貝子一大堆的情況下,你黃得功一個國公爺也得喊人家一聲主子吧。”
朱由檢說着就問了黃得功一句,黃得功不由得争辯道:“回陛下,微臣甯可死,也不會認滿洲建奴當主子!”
“朕知道你們的忠心,也知道爾等既然還站在朝堂上,肯定還是做我大明之臣的。
但無論是爾等和商人也好,還是被統治的農民也好,都是我大明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都有義務為大明盡一份力,也有權利享受大明的庇護和朕的恩澤,但不能隻讓耕農承擔朝廷賦稅,而隻讓官宦富商享受朝廷恩惠,這樣的朝廷隻會有更多人揭竿而起。
朕相信你們很多人都明白這個道理,甚至你們也會說,商戶也在繳稅,但你們應該清楚商戶到底繳多少稅,東廠去年抄沒晉商範氏在南京的一處産業便有三百多萬兩白銀之巨,但他之前交于内廷的不過才一萬之數,按照之前的規則,他都沒交夠!比例不到三百比一!”
朱由檢一字一句地說着,底下的官員們一字一句地聽着,不同背景出身的官員有自己不同的看法,不同覺悟的官員也有自己不同的看法,但無論是被朱由檢說動還是沒有被朱由檢說動,在此刻,他們都沒辦法反駁朱由檢所說的事實。
朱由檢現在隻是讓他們表個态,表态願意切實執行朝廷的稅政改革方針,如果不願意,朱由檢大可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