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閣首輔範景文朝戶部左侍郎黨崇雅走了過來:“黨部堂,你到現在還想瞞着本官嗎?”
黨崇雅此時也明白了過來,不由得狠狠地瞪了應天巡撫瞿式耜一眼,他此時自然能猜得到自己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
黨崇雅拳頭緊捏,龇牙咧嘴就要一拳朝瞿式耜打來:“你敢耍弄本官!”
瞿式耜淡淡一笑,他現在是應天巡撫,受大元帥府與内閣雙重管轄,有地方軍權,麾下撫标官兵見此自然忙拔出刀來圍在瞿式耜周圍。
黨崇雅見此隻得退了回來。
“黨部堂,還是盡早向首輔自陳比較好,沒必要和下官置氣,下官不過是把看到的想到的如實禀告給兩位上官而已。”
應天巡撫挂職左佥都禦史,雖是應天府地方權力最高者,但官品為正四品,因而瞿式耜在戶部堂官黨崇雅面前以下官自稱。
黨崇雅哼了一聲,便轟然一聲,竟朝内閣首輔範景文跪了下來,吓得範景文當場退了幾步,大明不比大清,跪拜之禮乃大禮,不得随意而拜,如今黨崇雅如此,顯然是要以情勢逼迫範景文。
“首輔明鑒!非下官愛财,實因正新稅改革從一開始便出了差錯,朝中同僚和在野鄉紳們雖不敢明着抵制陛下,但暗中早已利用金錢名利之誘,江山社稷之安,逼迫下官不得不行此事,這裡面牽扯甚大,甚至還有皇親國戚,首輔您也知道自古變法無不是這樣,陛下有心變革,臣等可以理解,但窮官紳之利補愚民之需從來便是違背正道之事啊,隻要首輔不究,陛下就不會知道,即便知道也不敢牽一發而動全身。”
黨崇雅說着便兩眼盯着範景文。
範景文看向了瞿式耜:“瞿撫台,你以為如何?”
“回禀首輔,稅政改革陛下是交于你一手操持的,成與敗皆看首輔您,首輔您要站在陛下一邊,還是站在朝臣一邊,看您自己的抉擇,下官聽您的命令行事即可,不過下官有必要向首輔您禀明一下,陛下可不止一雙眼睛,這滿朝文武中,下官不敢确認這些日子,會有多少人秘密進宮。”
瞿式耜這麼一說,範景文也就堅定了想法:“愣着幹嘛,把戶部左侍郎黨崇雅給本官看押起來!”
“你們,你們,你們憑什麼看押本官,本官乃朝廷三品侍郎!”黨崇雅見此也幹脆以官位相逼起來。
“拿下!三品侍郎又如何,範閣老乃内閣首輔又是戶部尚書,黨部堂即便位高權重,也從屬于範閣老,首輔想拘押你,法理得當!”
瞿式耜依舊不顧一切地命人将黨崇雅扣押了起來。
……
東廠提督王承恩着急忙慌地朝乾清宮跑了過來,匍匐在朱由檢面前:“不知皇爺深夜召見微臣,是為何事?”
卻不料,朱由檢當時正值怒氣無從發洩之時,又想到王承恩作為東廠提督,居然這麼久也沒發現這裡面的端倪,也就直接一腳朝王承恩踹了過來:“你當的好差事!”
“皇爺息怒,微臣不知何處出了差錯,還請皇爺明言,微臣也好将功補過”,王承恩忍着腹部劇痛,看了應天府尹成德一眼,再一想到如今跟應天府有關且最要緊的無疑便是征稅一事。
“稅票半年前便被人作了弊,你東廠的人居然沒發現,到現在還等着文官親自來報,你說說你們東廠幹什麼吃的!”
朱由檢怒吼起來,将一堆奏疏全推倒在地,吓得躲在暖閣後床榻上衣襟半掩的陳圓圓都哆嗦了一下,她從未見陛下如此震怒過。
王承恩一聽稅票作弊也就明白了其中三味,也知道事态之嚴重,忙直接給朱由檢磕頭起來:“陛下容臣細言,東廠雖有失察之責,但征稅之事素來由内閣主持,東廠不過是協助,防止有抗稅發生而已,不曾參與稅票登記。”
“看來有必要讓東廠的手伸得長一些”,朱由檢說了一句,便對王承恩命道:“現在持朕中旨,立即去見應天巡撫瞿式耜,将那個巡城禦史和戶部左侍郎黨崇雅還有應天府同知陳爊給朕嚴加審問,朕要知道他給誰開了後門,同時控制戶部與内閣以及應天府,不準任何一人逃脫,招供一個,抓一個!”
而此時,朱由檢則讓應天府尹成德站了起來:“南京城内征稅工作暫停三日!”
……
巡城禦史黃家鼒此時早已入睡,他也知道征稅作弊不是小事,因而他早已給五城兵馬司打了招呼,一旦有變可立即通知他。
等着應天府的官兵将他從床上拖起來時,他還依舊大怒:“你們這是幹什麼,本官乃朝廷禦史!”
“禦史又怎樣,我們是撫台的兵,你自己給撫台說去”,黃家鼒這才恍然大悟,自己雖然有五城兵馬司,除了東廠和近衛軍,能在京城裡調動兵馬扣押自己的也就隻有應天巡撫的兵馬。
黃家鼒素來以為文官同心,一想到抓自己的是應天巡撫的官兵,反而不那麼擔心起來。
不過,沒多久,東廠的人便直接來到了應天府大牢:“奉旨,羁押巡城禦史黃家鼒于诏獄。”
黃家鼒此時一見東廠的人早已暈了過去,東廠的人也不客氣,直接一腳踹醒了他:“給我站起來,征稅就征稅,玩什麼幺蛾子,害得我們督公都挨了皇上一腳!”
黃家鼒昏昏沉沉地戴着枷鎖一出來便看見應天府同知陳爊也戴着枷鎖在外面等着他。
應天府同知陳爊倒覺得自己頗為冤枉,自己是發現稅票有假且舉報的第一人,奈何心志不堅,相信了戶部左侍郎黨崇雅的話,竟落得如此下場。
内閣首輔範景文此時已經趕去了乾清宮。
因而戶部也就隻有左侍郎黨崇雅被應天巡撫瞿式耜看押在這裡。
東廠的掌刑千戶馬吉翔走了過來朝應天巡撫瞿式耜拱手:“奉旨,羁押戶部左侍郎黨崇雅于诏獄,嚴加審問,還請撫台給予方便。”
瞿式耜點了點頭,将黨崇雅交給了馬吉翔,心裡暗歎:“看來陛下又要掀起大案了。”
黨崇雅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忙大喊了起來:“瞿起田,你個勾結東廠的亂臣賊子,你不得好死!”
瞿式耜無奈地搖了搖頭,自己不過是秉公辦事,反而成了勾結東廠的亂臣賊子,反而被罵不得好死,這讓自己找誰說理去。
當然,作為文官的他也明白黨崇雅這類人在這時候如此亂咬并非他們不懂,而是刻意造成他們才是正義的假象。
畢竟東廠在幾百年間早已被自己這一群士大夫給诋毀得一文不值,而說誰勾結東廠自然誰也就是亂臣賊子。
瞿式耜也明白自己今日選擇不與文官們合作,雖然是因為内心對重振大明的執念但也會得罪文官們,可是東廠就是陛下的爪牙,自己明明是效忠陛下,自然也就不得不勾結上東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