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三月初六日初晨。
通州城外已經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喊殺聲。
奉李自成命分兵取通州的五萬闖軍已經發起了進攻。
好在通州城素來是京畿重地,城高牆厚,可謂是固若金湯。
再加上,現在有大明皇帝朱由檢就在通州,周遇吉所部又都是敢戰之士。
因而明軍倒也都在拼死守城。
雖說城外是五萬闖軍,倒也一時難以攻進城中。
此時的倉場總督署已經是人聲鼎沸。
許多青袍藍袍乃至紅袍官員都擁擠在總督署外等候朱由檢召見。
雖說朱由檢令他們好好休息一夜,但城外疊起的殺聲讓他們一夜不曾好睡。
一大早,百官們就忙來到總督署,議論着接下來會怎麼走,以及以後該怎麼辦等話題。
朱由檢昨晚也考慮了一宿。
今天天剛亮時,他才躺在周皇後懷裡眯了一會兒。
如今,外面的嘈雜聲一起,他猛地就睜開了眼。
“幾時了?”朱由檢問道。
這時候,袁貴妃已經帶着伺候朱由檢盥洗的宮娥進來:
“回陛下,已經是卯時三刻。”
朱由檢點了點頭,就忙在袁貴妃服侍下穿戴盥洗完畢,然後急匆匆地往總督署正堂走去。
一到正堂,範景文等官員忙似乎是見了主心骨一般,頓時安靜下來,齊聲喝道:“見過陛下!”
“如今是非常時刻,一概繁文缛節皆免”,說着,朱由檢先問向錦衣衛指揮使吳孟明:“城外戰況如何?”
“尚未有一賊攻上城,運河碼頭也還在我們手中”,吳孟明說後,朱由檢就忙讓王承恩将一幅地圖展開,貼在大堂正面:
“現在諸位已經知道,整個陝西、山西都已淪落于闖賊手中,如今京畿也難以避免,而中原和南邊以及西邊的絕大多數土地還在我大明統治之下,所以盡管闖賊即将攻克我大明之都城,但大明仍将有機會重振起來!”
官員們一看地圖,也都明白大明的江山還未完全丢失,自然也就沒有先前那麼灰心喪氣。
首輔範景文先站了出來:
“陛下,微臣啟奏,雖說我大明尚有元氣,但陛下您如今卻依舊處于危險之境,通州城雖是堅城,但到底城池狹小,四周又未有可守之地,且微臣已據聞闖賊劉芳亮部正朝真定府方向趕來,到時候如果李自成大軍再一南下,我們就将處于兩面夾擊之境!所以當今之計則是立即撤離通州城。”
“是啊,範閣老真是老成謀國!”
一幹大臣也都附和起來。
“範愛卿所言極是,不過,我們南撤不僅僅要面對闖賊大軍的圍追堵截,還得做好面對劉澤清、許定國等居心不良之人的威脅,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來個挾天子以令諸侯;但通州城肯定是不能久待的;不過,也不能依舊像昨日一樣一起撤離,一旦發生變故,就會陷入全軍覆沒,我大明将無機會重新崛起。”
朱由檢的意思很明确。
現在的自己和在場的官員不但面臨着李自成大軍的威脅,還面臨着盤踞在山東到江北各路軍閥的威脅。
而自己如果再帶着太子、以及越王甯王兩皇子南下的話。
一旦發生變故,整個大明不但會失去自己這位皇帝,甚至也會失去三位最有資格繼承帝王的皇子。
那樣的話,大明将不得不為确立新一代君王而鬧内讧,如同原本曆史上的南明一樣。
所以,朱由檢決定繼續執行分三路南下的決策。
“除去朕親自帶領百官直接沿運河南下,途經保定、河間、臨清、濟南、兖州、徐州、揚州等地最後抵達南京外;
大學士吳牲、驸馬都尉鞏永固陪同太子到天0津衛後走海路先到登州補給、再南下甯波,最後再由杭州回南京;
另外,越王與甯王二人則由内閣首輔範景文、錦衣衛指揮使吳孟明陪同到大名府,然後折向走開封,接着進入湖廣承天府,再抵達南昌,最後彙合南京!”
朱由檢旨意一下達,群臣忙稱頌陛下英明。
将整個南撤隊伍分成三路,這樣就會增加南撤成功的幾率。
無論是李自成的大順軍還是劉澤清等人都沒辦法集中全力攔住自己南撤的隊伍。
甚至,朱由檢還下達了一旦被李自成等勢力抓獲或者被軟禁,無論是自己還是自己的兒子就直接自殺的旨意。
沒必要成為賊寇借機瓦解大明的政治工具。
太子朱慈烺等人走海路隻需注意海盜和風浪外,基本上沒有太大的威脅。
越王和甯王走陸路,且是繞道走湖廣,就得面臨闖賊劉芳亮部和湖廣左良玉部威脅。
好在,這一路人少且除越王甯王外都是精悍的錦衣衛護駕,因而南撤速度肯定很快也不易被發現。
更何況左良玉現在還算是大明的臣僚,也不敢明着對兩皇子有什麼過分舉動。
真正南撤成功困難最大的還是皇帝朱由檢這一路人馬。
文武百官以及宮中女眷還有大部分錢糧都得跟着朱由檢一起沿運河南下,這些人不比軍士健壯,不是老弱就女幼婦孺,自然會影響南撤速度。
但朱由檢也不能抛下他們不管,前者是自己以後把控朝堂的政治基礎,後者算得上是自己的家眷,人家願意跟着自己這個皇帝一路逃到這來,自己必須得負責到底。
在京城抄沒犯官所得款項和在通州所得儲糧除少部分從天0津衛跟随太子朱慈烺走海路外,大部分也得跟着朱由檢沿運河南下。
畢竟,這年頭海盜猖獗,遼東已經在建奴手中,誰也無法确定多爾衮會不會趁火打劫,劫掠太子朱慈烺和錢糧,那樣自己就會失去南下重振大明的根本。
大明數百年來南來北往主要依靠的就是漕運,且整個漕運體系曆經百年發展早已是變得非常發達。
如今大明漕運還沒破壞,因而也還有具有運輸能力。
“錢糧都已裝船運往天津衛,預計三日後便可全部抵達天津。”
這時候,倉場總督薛德剛站出來禀報了錢糧撤離情況。
朱由檢聽後便點了點頭,繼續吩咐道:“天0津衛無險可守,且不比通州城池堅固,轉天津後,太子與範閣老等得立即登船走海路,朕與越王甯王等到保定府後在分路南下;
另外,通州城還得再堅守五日,甯武伯周遇吉護駕南撤,此事就由兵備道張倫負責,隻要你守住五日,五日後,你投降也罷還是自行撤離也罷,朕都不怪罪你,但你若是在五日前叛變投敵,他日朕定會治你重罪,你可明白?”
“微臣明白,請陛下放心,微臣定能堅守五日,除非臣死!”
張倫站前說道。
朱由檢不知道張倫可信不可信,但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自己帶的滿朝官員中,大部都是不知名的文人,雖都是以後有氣節的臣僚,但卻都不是軍事指揮人才。
而張倫好歹是在通州城的地方官,對于通州城至少是熟悉的。
所以,朱由檢隻能選擇相信他。
當然,如果張倫真的在他們走後立即投敵,朱由檢也并不是會因此而面臨絕境,到時候最多隻能犧牲周遇吉的近衛一軍為自己換取南撤時間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