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伴兒,現在這裡隻有你我二人,你得了什麼情報,可以告訴本宮呢!”
萬年公主換上了一襲薄衫,側身半靠在香榻之上,并且屏退了一衆女婢之後,這才問跟前欠着身子的董大伴兒道。
董大伴兒慢慢悠悠的在身前的木墩上坐下,随後用一種犀利的眼光看着萬年公主道:“老奴想請問公主殿下,自從公主曉事以來,老奴已經服侍殿下近前有幾載寒暑呢?”
萬年公主聞言一陣錯愕,今天的董大伴兒不同尋常的地方實在太多,如此不懂禮數的逼問自己,而且如此盛氣淩人,實屬打自己認識他以來還是頭一遭。
不過萬年公主畢竟是經曆過生死之人,她自持身份尊貴,依然心不跳氣不喘的泰然回道:“自萬年記事起,大伴兒已經陪伴了十八個寒暑!這十八年來,大伴兒兢兢業業,可謂勞苦功高!”
“哈哈!哈哈!”董大伴兒癡癡的發笑,繼而說道,“如果連公主尚在襁褓之中的年月也算上的話,已經十九載呢!十九載啊,老奴也從盛年步入了晚年,十九載啊,恐怕老奴已經看不到下一個的十九載呢!難得公主還惦念老奴的這點恩情,這也是老奴至今猶豫不決的原因呀!”
萬年公主此時内心雖然有着萬千的疑慮,但是仍舊順着董大伴兒的話語回道:“大伴兒心中有何事不妨直說,隻要是萬年能辦到的,萬年一定相幫!就算您老想衣錦還鄉,萬年也一定能辦到!”
“衣錦還鄉?嗯,也的确可以做到衣錦還鄉了,就老奴目前的地位、官職,這一點也不是難事!可是說到故鄉,老奴突然很想給公主講一個故事,不知道公主可以雅興聽上一聽呢?”
董大伴兒的眉頭忽然舒展了開來,尤其是說道“故鄉”二字時,滿面的溫馨,說不出的甜美,想必是想起了自己曾經生他、育他的故土吧。
“好啊,萬年從小就愛聽大伴兒講故事,這一說,好像大伴兒有些日子沒講故事給萬年聽了!”
萬年公主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好像一個忠實的聽衆,準備傾聽這世上最為有吸引力的一次故事大會。
董大伴兒興緻正濃,聽得萬年公主同意,立馬換上講述的口吻開場白道:“老奴要說的這則故事,已經深埋在心底很久了,今日讓它重見天日,也算是老奴對公主盡的一份孝心呢!……依稀記得四十多年前吧,在巴蜀山脈腳下某一處人迹罕至的山村之中,坐落着二三十戶人家,這些人家都不是本地的住戶,他們有些是逃荒來的、有些是避禍難來的、有些是免于野獸的侵擾而自願加入的附近居民等等,總之老天爺讓他們這群人能夠聚在了一起,本身就是一種緣分吧。這些人家相處的很融洽,彼此之間互相扶持幫助,甚至締結姻親,漸漸的,這座村落繁盛了起來,人口最多的時候居然有了兩三百人之多。随着時間的推移,村落之中有一部分腦筋靈活的人家開始率先富裕了起來,他們開荒種地、蓄養家禽,成為了這群居民中的佼佼者,受到了大家一緻的尊崇。這些突出的人後來被公推為村長,成為了大家的領袖,也算是一方的‘父母官’呢!”
聽到這裡,萬年公主開口道:“這應該是最早的‘文明’了吧,有人牽頭做事,總比大家胡幹蠻幹的好,想必這裡的人都會凝聚在這位村長帶頭人的身邊,日子也會過的越來越好!”
董大伴兒聞言冷笑道:“呵呵,哼!‘文明’?大家當時想必都是這樣一個念頭吧,不過直到有一天,這裡來了一戶人家……當時應該是一個雷電交加的夜晚,因為是在山林之中,所以這地方的天色說變就變,漆黑的夜裡,突然間閃動着十幾雙發光的兇目,一陣陣似狼的吼叫此起彼伏,讓落難逃到這裡的一家人徹底的給吓蒙了!”
“狼?是狼嗎?”
萬年公主渾身打起了寒顫,她仿佛感覺到自己此刻也陷身到了那種場景之中,被十幾匹野獸環視,真的是一種離死亡不遠的體驗。
“是豺狗!雖然不是真正的狼,但是也算是狼的一種吧!”董大伴兒解釋完後接着又道,“豺狗生性兇殘,而且喜歡聚集捕獵,也算這家四口不幸,居然碰到了一群正在捕獵的兇獸!婦人、孩子手無縛雞之力,唯一的孩子父親已經幾日幾夜沒有進食,就算是英勇非凡,但是也無法阻擋群狗的圍擊!”
“後來怎麼樣,他們一家四口都死了?”
萬年公主已經被這則故事深深的吸引了,她等不及的問道。
“如果都死了豈不是更好?!”董大伴兒似在陳述又似在反問,總之神态近似癡傻,好像換了另外一個人似的。
看到這裡,萬年公主不再遲疑,她從側卧到坐直身子,再到佯裝被故事吸引不斷的往前湊,其實她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摁到暗藏在木榻右側的玄關按鈕。
隻要一摁這個按鈕,她的木榻就會向下凹陷,下面是一道滑梯直接送她到下層的密室,密室之中有暗門,暗門之後有條幽邃悠長的隧道直接可通往郡守府之外的一處民宅,而在民宅之中住着平時以老少夫妻身份示人的一家五口,其實除了小孩不知情,其他四位大人很清楚,他們的身份隻是萬年公主安插在這裡的暗哨,他們的目的就是等待有一天隧道被人啟用,而他們便護送從隧道中逃出來的人喬裝出城去。
說來好笑,這條隧道本是萬年公主用來防袁朗的一手,卻沒想到今天會用在自己最為信任的董大伴兒身上。
隻因今天的董大伴兒有着太多的令人驚詫的舉動,就算是服侍了自己十九載又如何,在這個亂世之中連自己的父母兄弟都難以信任,何況還是一個外人。
董大伴兒似乎沒有覺察到萬年公主的一再舉動,他仍忘我的一遍又一遍的在反問着“死了是不是更好”這句話。
“咔嚓”一聲脆響,萬年公主摁下了按鈕,她本已經做好了下墜的準備,然而,令她錯愕的是,她的身子仍舊好好的坐在了榻上,設計時所說的那種場面,并沒有出現。
“公主殿下,您是在想通過密道逃出老奴的手掌心嘛,您還是那麼的調皮,跟您小時候一模一樣呢!哈哈!哈哈!……故事老奴還沒有講完呢,您最好還是哪裡也不要去!!!”
此時,董大伴兒帶有癫狂的尖銳嗓音刺激着萬年公主的每一根神經,任她一國長公主的尊崇身份,也無法做的脫俗般的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