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軍統暗中策劃,上千人以難民請願團的名義,高喊反共口号,在北平東四牌樓一帶舉行示威遊行。
對這樣的事,當局自然是喜聞樂見,不僅沒有增派警力維持秩序,還聲稱這是民衆自發的和平集會,政府不便出面幹預。當天下午事态升級,這夥人沖進軍調執行部,追打辱罵中共代表,造成極其惡劣影響。
抱犢寨土匪接受整編後,李狗剩不知道在哪聽說了這件事,立刻簡單的認為軍調已經失敗,國共雙方很快就會刀兵相見。于是他想殺掉一名落單的國軍高級軍官,做為“入夥”的見面禮,而每天獨自在石門和振東村往返的高非成了最合适目标。
說到底,這是一個烏龍事件,在身份無法言明的情況下,高非親手抓捕了八路軍石門支隊的隊長!
幾分鐘後,兩輛軍車疾馳而至,車上跳下來五六十名荷槍實彈的國軍士兵。
“都不許動!”
“嘩啦!嘩啦!嘩啦!”
一片拉槍栓的聲音,在班排長指揮下,士兵舉着步槍把所有人團團圍住。軍車駕駛室裡下來一名中尉,邁步走到近前,打量了高非和韓三幾眼,說道:“你們是什麼人?”
高非今天沒穿軍裝,掏出證件遞過去。中尉接過證件看了一眼,連忙雙手奉還,雙腳一并,敬了一個軍禮:“長官好!您受驚了!”
“你是哪部分的?”
“卑職是32師197團3營1連連副關慶。”
“關連副,把這些土匪暫且收押。另外,我的車要找人來修理。”
“是,長官!”
中尉派一輛軍車把高非送回石門,他帶着人押解抱犢寨的土匪返回軍營。
這是突發事件,高非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應對。晚飯過後,“鈴鈴鈴!”床頭電話響起。
“喂?”
“高處長嗎?我是宋凱。”
“什麼事?”
“明天早上八點鐘,駐軍會派車去接您。”
“是因為小李廣的事情嗎?”
“是。需要例行公事錄一份證詞。”
“……好,我知道了。”
第二天,一輛威利斯吉普車早早等候在飯店門外。
連副關慶見高非從飯店走出來,立刻下車敬禮:“高處長,卑職奉命前來接您去師部。”
高非點點頭,邁步上了車。威利斯吉普車拖着一溜黑煙,向着振東村方向疾馳而去。
高非漫不經心的問道:“關連副,那些土匪現在怎麼樣了?”
關慶:“長官,土匪都在軍營看押,隻有匪首小李廣被軍統石門組帶走了。”
高非心裡一跳:“哦?為什麼?”
“昨天到了軍營,他跟我說他是共軍石門支隊隊長,我覺得事關重大,就向營長報告。沒多久,宋組長就來到軍營把他帶走。”
“然後呢?”
“我今天早上才知道,宋組長已經拿到了他的口供,小李廣承認伏擊你,是受共黨指使。”
高非明白了,這份杜撰出來的口供,一定是在宋凱授意下寫的,軍統最擅長的就是制造這種事。
石門的國軍駐軍是32師,師部就是臨時征用的一家四合院,副師長兼石門警備司令李如镛此刻正坐在師部内等候。因為軍統是執法部門,在軍内的權力很大,所以即使高非不過是一名中校,李如镛也不敢怠慢。
李如镛四十歲左右的年紀,身材略有些發福,鼻梁子上架着一副眼鏡,看上去很有一副儒帥的氣度。
而實質上,此人在抗戰期間一直混迹在雜牌軍中,并未參加過幾次真刀真槍的大戰,領兵能力馬馬虎虎。能夠被委以重任,成為接受日軍投降的軍事主官,是因為當初他的暫六師是距離石門最近國軍部隊。
進屋落座之後,李如镛:“高處長,昨天單槍匹馬勇擒二十多名土匪的壯舉,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堪稱軍人之楷模!”
高非:“李司令過獎,我隻是僥幸而已,一擊不中,就會被土匪亂槍打死。”
李如镛:“高處長不必過謙,僥幸也要有能力匹配才行!駐軍也曾多次派兵去抱犢寨剿匪,還不是連人影都找不到半個。”
兩個人寒暄一陣,高非問道:“李司令,那些土匪準備怎麼處理?”
李如镛:“軍部的意思是,下午就讓我們派人把小李廣連同他的口供送往北平,交給軍調部三方小組。由我方軍調代表出面,召集新聞記者,揭露共黨在軍調期間制造摩擦,暗下黑手意圖謀害國軍軍官的卑劣行徑!”
高非:“有口供當然好……不過,隻怕還是有些不妥。”
李如镛:“有何不妥?”
高非:“小李廣還沒有正式接受共軍收編,他現在不過是一個土匪頭子,他這種身份說出來的話缺乏可信度。”
李如镛長笑道:“咱們當然不是隻有一份口供那麼簡單。除了你一會要寫一份證詞之外,在抱犢寨還有一份八路軍575團團部頒給小李廣的委任狀!這證據足夠了吧?”
“哦,太好了。鐵證如山……這絕對是不容抵賴!”
“自從軍調部成立以來,共黨總是指責國軍積極備戰制造摩擦,雖然都是空口無憑,但是輿論對我們很不利。我們這次是人證物證俱全,看共黨怎麼解釋!”
“好好,派去取委任狀的人一定要可靠,千萬别在這個環節出了纰漏。”
“高處長放心,委任狀已經找到了,現在由你們石門軍統組宋凱親自保管!”
高非看了一眼手表:“我現在就把證詞寫了,免得耽誤正事。”
“好。那我就先失陪了。”李如镛起身走出師部。
高非寫着證詞,大腦在快速的思索着該如何應對這件事。最棘手的就是那份委任狀,白紙黑字加上小李廣的供詞,想要反駁幾乎是不可能。
“嘀嘀!”外面傳來轎車鳴笛聲音。
高非站起身走到窗邊,一輛黑色轎車從開進院子裡,停在師部門口。宋凱拎着一個黑色公事包下了車,車門一開一關的瞬間,能夠清楚的看見小李廣坐在車裡。
另一間屋子裡,李如镛邁步走出來,宋凱走過去和他說了幾句話。然後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向師部,高非連忙坐回座位上,做出一副奮筆疾書的樣子。
――小李廣沒有下車,說明宋凱很有可能是要開車去北平,那份委任狀也必然是由他随時攜帶。至于說他們會不會中途換車,這不是高非所能決定的,他能做的就是賭一次,徹底毀滅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