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統上海站會議室。
陳秘書拿着一張信箋讀着:“……國軍陣亡七人,受傷十九人。擊斃敵匪五十三人,俘虜十一人,繳獲槍支物資若幹。站長,佟營長提供的情況就是這些。”
王芳雄哼了一聲:“死多少人,抓多少人,寫的一清二楚,唯獨繳獲多少東西,表述的含含糊糊!還若幹?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
高非站起身:“站長,我請求處分。”
王芳雄聞言一愣,說道:“哦?怎麼回事?”
高非:“如果不是我的手下槍支走火,讓遊擊隊有了提防,這次本來可以将他們一網打盡!我身為處長,難辭其咎!”
王芳雄微笑着說道:“咱們的人不是沒有傷亡嗎?”
高非:“沒有。”
王芳雄:“槍支走火,這是偶然事件,跟誰都沒關系,以後多注意就是了。最重要的是,咱們的目的已經達到,逮捕了共黨首犯丁帆!雖然跑了幾個小喽啰,那也算不得什麼!”
高非:“能夠抓到丁帆,多虧了厲副處長和丁科長。”
王芳雄點點頭:“這件事,先傑已經跟我說過了,首功要記在丁凱文頭上,稍後我會向重慶打報告,給你們請功。”
厲先傑站起身,說道:“站長,匪首呂賓墜入山谷下落不明,咱們要不要派人去找一找?”
王芳雄沉吟了一會,說道:“佘山地處偏僻,山裡還有二十多名殘匪藏于暗處,咱們的人沒有駐軍配合,不宜再去那個地方。再說,呂賓掉進十幾米的深溝,估計是活不成了,就算僥幸活下來,一個莽漢而已,掀不起多大風浪。”
厲先傑:“這家夥能在兩年多時間,拉起來上百人的隊伍,咱們也不能太過輕視他。我建議還是應該除惡務盡,永絕後患!”
王芳雄想了想,說道:“陳秘書,去給警備司令部打電話,就說是重慶的意思,這幾天讓軍隊在佘山徹底搜查,争取把殘匪掃蕩幹淨!”
陳秘書:“是。”
厲先傑:“站長,那個丁帆怎麼處理?”
王芳雄笑道:“他已經成了階下囚,咱們有都是時間,先不着急。還有,通知昨晚參加行動的人員,休假一天,另加雙倍補貼,告訴他們,月底還有額外賞金!”
高非說道:“我替他們謝謝站長!”
王芳雄微笑着擺擺手:“這既是一種鞭策,也是一種激勵。就是要大家明白,隻要用心做事,黨國絕不會虧待任何有功之人!”
回家的一路上,高非大腦裡還是一片混亂,他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遊擊隊的政委被俘,隊長生死不明,上百人的武裝一夜之間土崩瓦解。而做為情報員,自己居然毫無作為,這是最讓他糾結的部分。
轎車駛入吳淞路,大紅紙書寫着‘光華書店開業大吉!歡迎光顧!’廣告貼在他家附近的告示欄裡。
書店沒有開在主街上,位置多少有些偏僻,門面也不大,看上去很不起眼,旁邊是幾家米鋪油坊之類的店鋪。
高非邁步走進書店,店裡除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夥計,再沒有任何人。見有顧客上門,夥計放下手裡的抹布,熱情的招呼着:“先生,您要買什麼書?”
高非随手拿起一本書,翻了幾下:“新開的店?”
夥計:“是。今天第一天營業。”
“哦。”
“先生,今天買任何一本書,小店都贈送當天的《申報》一份。”
高非笑了笑,問道:“曆史題材類的書在哪??”
夥計:“您身後那一排都是。”
聽到高非的聲音,馮一凡從裡間屋走出來,手裡拿着一個黑皮包,說道:“阿文,趁着客人不多,你去三聯書局把那批貨取回來。”
阿文:“老闆,書局的人說法币貶值太快,他們堅持當天結賬。”
馮一凡把皮包遞給他:“去吧。”
等到夥計走遠,高非坐在一旁的木凳上,眼睛看着書,說道:“出事了。”
馮一凡站在櫃台裡面,手邊放着算盤和賬本,說道:“昨晚我聽見佘山方向打了半宿的槍,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遊擊隊有人叛變,提供了佘山的詳細情況,昨晚上敵人派軍隊發動了一次突襲戰。”
“啊?遊擊隊的傷亡情況怎麼樣?”
“傷亡很大。據我所知,隻逃出去二十多人。丁帆被捕,呂賓掉進山溝裡,至今生死不明。”
“丁帆被捕了?……”
“嗯,明天就會對他進行審訊。馮先生,你覺得……他能挺得住嗎?”
馮一凡想了想,笃定的說道:“丁帆同志這幾年經受住了各種各樣的考驗,我覺得他不會背叛革命!”
高非淡淡的說道:“平時沒事的時候,都是好同志,但是在酷刑之下,最好先不要輕易下結論。”
馮一凡皺着眉:“萬一,我是說萬一他要是叛變,事情就麻煩了,我可能都要被迫轉移。”
高非:“不止是你麻煩,我現在也很麻煩。”
馮一凡愣了一瞬,馬上想起一件事,當年丁帆被76号通緝,最後是在高非的幫助下,才得以逃出上海。沒想到兩年前的舊事,如今成了一顆随時會被引爆的雷。
丁帆如果變節投降,高非會立刻受到軍統的内部調查。雖然他能用國共合作當擋箭牌,但是很難解釋清楚,為什麼當時不向上面彙報這件事。
馮一凡:“我這裡倒是好辦,丁帆雖然認識我,但是他不知道這個交通站,就算他叛變,敵人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我。”
高非向窗外看了一眼,繼續低頭翻着書:“也不是一點回旋餘地都沒有。”
馮一凡:“你有什麼辦法?”
高非:“如果沒有特殊原因,審訊都是由行動處負責,也就是說,明天丁帆面對的人是我。”
馮一凡心裡一驚:“你是想找機會……除掉他?”
高非:“我知道有一種西藥,雙倍的劑量就能讓人發生心髒驟停導緻猝死!”
馮一凡搖搖頭,說道:“問題是丁帆并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他即使說出認識你,我們也不應該這麼對待自己的同志,因為他還沒有叛變!”
高非:“馮先生,你放心,如果他沒有叛變的迹象,我不會下手。”
馮一凡不放心的問道:“那……丁帆要是說出你們認識的話,軍統會怎麼對你?”
高非:“調回總部接受進一步調查,或者是直接解除職務,不會有更大的危險。”
雖然高非說的輕描淡寫,但是馮一凡知道,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這顆潛伏在軍統高層的棋子就基本失去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