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外,号外,國府接收大員錢世鈞刮地三尺,上海民衆水深火熱!”
“賣報了,賣報了,《大公報》今日頭條‘一片勝利的災難’!”
“看《大美晚報》,美國記者羅伯特專欄評論,‘收複了土地,失卻了民心’……”
上海這幾天的報紙銷量,甚至比日本宣布投降那幾天還要好。報道内容無一例外都是各地肆無忌憚的斂财手段,花樣層出不窮,令人歎為觀止。
王芳雄關上窗戶,把街上的嘈雜喧鬧也一并關在外面。
“對于上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委座十分惱火。戴局長命令我們,要嚴懲那些趁接收之際,大發國難财的不法之徒!抓幾個典型,殺一儆百!左處長,情報處有什麼這方面的消息嗎?”
左楓趨前一步:“67師1團團長田立允,私自将法華寺附近7處住宅據為己有,并且巧立名目,逼迫駐軍附近的商戶承認幫助過日本人,每家每戶必須繳納‘漢奸悔過費’,引得怨聲載道!”
王芳雄一拍桌子:“聽聽,‘漢奸悔過費’?虧他想得出來!高處長,行動處就是負責抓人辦案,你親自帶隊,去把人給我抓了!快抓快審,迅速定案,不能讓戴局長在委座面前失去信任!”
高非:“是!”
高非回到辦公室,立刻吩咐人:“讓張組長帶上他的人,跟我去67師抓貪!”
張茂森帶着手下人分乘五輛轎車,跟随高非趕到法華寺路,這裡是67師第1團駐地。
一溜轎車停在第1團團部門口,行動處的人下了車,氣勢洶洶的往裡闖。崗哨一見,連忙舉起槍,“嘩啦!”“嘩啦!”拉栓上彈,大聲喝道:“站住!退後!你們是幹什麼的?”
張茂森走上前,伸手壓下崗哨步槍的槍口,掏出證件對他們晃了晃:“軍統站行動處辦案!讓開!”
幾名哨兵對軍統的名字很忌憚,互相看了看,紛紛閃退在一旁。衆人簇擁着高非走進團部,直奔田立允的房間。
早有腿快的士兵抄近道前去禀報,田立允正在跟他老婆通電話:“……放心吧,這麼多人都在撈,咱們憑什麼閑着?再說了,法不責衆,他們能把我怎麼樣……”
“嘭!”的一聲,那名報信的士兵慌慌張張推門進來:“團座,不好了!”
田立允把電話放下,臉色一沉:“真他媽的沒規矩!團部是你媳婦的被窩嗎!說進來就進來!”
“軍,軍統的人來了!”
“什麼?軍統的人……誰帶隊?”
“說是行動處的高處長。”
田立允心裡一顫,連忙再次拿起電話剛要撥号。
高非帶着人已經走進來:“田團長,把你的手從電話上拿下來,坐在那裡,對,不要動。來人!給我搜!”
張茂森分派着人手,在團部裡裡外外開始搜查一切有用的資料文件。
田立允強做鎮定:“高處長,我這裡有很多涉及軍事方面的機密,你們這麼搜查……我要向師座請示……”
高非随手翻着一大疊‘漢奸悔過費’的繳費名冊,淡淡的說道:“田團長,你就不用虛張聲勢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軍統專管軍人違法亂紀。至于你說的機密……在我們眼裡,除了委座的辦公室,再沒有任何機密!”
張茂森從一份火漆封口的密函中找出了幾份房契,遞給高非:“處長,這應該就是那些房契。”
高非一份一份的檢視着,然後走到田立允身邊,把房契和買賣文書都攤在桌上,說道:“田立諾、田立華……辛小雅……田團長,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太太好像就是姓辛,對嗎?你不用奇怪,你們的檔案軍統都有。這些房契的持有人,要麼是你的哥哥弟弟,要麼是你老婆,剩下這些估計也是你的三親六故,我說的沒錯吧?”
雖然已經是深秋時節,田立允額頭上冷汗卻止不住的淌,低聲說道:“高處長,如果能高擡貴手,放兄弟一馬,日後田某必有重謝!”
高非掏出一支香煙點燃,噴出一口煙霧,冷冷的打量着他,說道:“身為軍官,利用職務之便強占他人财産,巧立名目,橫征暴斂。現在又試圖賄賂軍統執法人員!田立允,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
田立允連連拱手:“高處長,算我沒說,算我沒說。這些都是漢奸的房産,我,我也是一時糊塗……”
“一時糊塗?我看你可不糊塗。這些房契買賣文書上,手續齊全,完全沒有一點破綻,這些人就算想喊冤都找不出理由申訴!”
“高處長,我這……會被定成什麼罪?”
“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最好的結果,是去南京老虎橋監獄蹲上二三十年!如果趕上委座筆尖一打滑,就是死罪!”
田立允頹然的堆坐在椅子裡:“……我是看别人都這麼幹,腦子一熱,就……高處長,我,我現在後悔也來不及!”
高非歎了口氣:“田團長,我看過你的檔案,你在戰場上,也是一名殺敵無數的抗日英雄,從一名連長積功升到團長,為什麼就不能保持晚節,非要做這些違法亂紀的勾當?”
田立允從高非的話裡聽出了一線生機,連忙說道:“對對對,高處長,看在我這些年冒着槍林彈雨和鬼子作戰的份上,求您救救我。”
“沒人能救得了你,能救你的人隻有你自己!”
“我不太明白……還請高處長明示。”
高非熄滅煙頭:“你剛剛也說了,看見别人都這麼幹,你也跟着幹了。‘别人’都是誰?把他們一一指出來!争取戴罪立功,這對于減輕你的罪名有很大幫助!”
田立允思索半晌,一咬牙:“好!我說!”
團部成了臨時審訊室,田立允為求自保,把他知道的案件全部招供出來。張茂森負責記錄,足足寫了十幾張信紙,才算交代完畢。
“簽上你的大名,按手印!”張茂森把供詞遞給田立允,讓他在每一頁上簽字畫押。
高非聽着田立允如數家珍一般,将那些大大小小官員貪贓枉法的事情抖摟一個幹淨,心裡一片黯然。因為他很清楚,田立允隻是一個團長,他所知道的内幕有限,供出來這些人可能都不足十分之一,甚至比例會更大。
這是集體腐敗模式!所有人都在大撈特撈,似乎他們趕走日本人,并不是為了解救老百姓,而就是因為日本人搶走了本來屬于他們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