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在此守了許久的王妃,見世子滿臉的汗水,不禁心疼的拿手絹替他擦拭着。
玉貴妃的母親,平國公的夫人忍了又忍,最終沒能忍得住,哭紅的眼睛帶着一絲希翼:“世子,那人可有辦法?”
其實,一聽那聲音,衆人的心就涼了半截,很年輕的女孩兒,能有什麼辦法?隻是大家都不願意相信那個噩耗罷了。
當然,心裡高興的也有之,比如皇後,其他妃嫔之流,哪怕表面哀傷,心下則是興奮的。
皇帝的皇長子,或者長公主?加上最受寵的玉貴妃,這還要不要後宮的其他女人活了?
雖然知道平國公夫人是抱着希望這麼一問,蓮瑢璟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正左右為難之際,産房傳出了大的動靜,瞬間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力。
“這都什麼東西?”是董傾依的聲音,随即,産房門打開,好幾件東西給扔了出來。
後殿跟主殿是連着的,東西扔出門,全躺在走廊上。
主殿裡的人轉過頭,身體探一探,一眼就能看個分明。
而看清楚那些東西,所有人都驚了,那都什麼?帶花的花盆,取暖的手爐等等,其他亂七八糟的,大大小小的擺放品接二連三的被扔了出來,很快就扔了一地狼藉。
在外等着的人目瞪口呆,這姑娘是進去接生的?還是發火扔東西的?
蓮瑢璟臉色有些難看,對皇帝拱手道:“皇上,還是讓人先把這些東西‘好好的’收起來吧!”
傻子也知道這些東西很可能有問題,皇帝臉色黑得下人,認同了蓮瑢璟的話後,讓小德子着心腹将東西清理了,并“好好的”看着。
誰知道,這事兒還沒完,正當太監宮女們在小心收拾時,裡面又傳來一聲厲喝:“出去。”
一聽是那姑娘的聲音,所有人都不由得心一跳,緊接着,就有人直接被扔出了門。
不等外面的人有反應,在一聲“所有人都給本姑娘出去”的呵斥中,原本在産房的人接二連三的被踹了出來,全部躺到了走廊上疊羅漢,一時之間,慘叫呼疼聲此起披伏。
“叫什麼叫,全部給朕拉下去。”這會兒,皇帝的臉色反倒好看了些,是覺得突然有了一絲希望。
雖然見識了這驚天動地,難以置信的一幕,這會兒卻沒人敢說話,就怕觸擊到皇帝逆鱗,被拉出去發氣了。
産房裡,董傾依卻有一肚子氣。
因為世子的人收集毒物需要一定時間,這幾天的紅粼蛇就一直在蓮瑢璟手上,為防萬一,董傾依在路上将紅粼蛇要了過來。
誰知一進産房,紅粼蛇就反應劇烈,這讓董傾依都沒來得及看一下貴妃的情況,先将那些不幹不淨的東西給扔出去再說。
然而,一群丫鬟婆子堆滿了産房,礙手礙腳的,而且有幾個身上還有不幹淨的東西,立刻就被董傾依出手全給扔出去了。
時間不等人,哪裡還有細說檢查的浪費,董傾依直接用了最直接最簡單的方式将不爽的都給清理了,前後也就不過一分鐘。
把人踹完,董傾依閃身來到床邊,先給玉貴妃輸送了一股真氣。
天醫心經修煉出來的真氣,最是滋養補人,比任何藥材都更有效。
從進門開始就沒聽到玉貴妃叫過哪怕一聲,現在看情況,明顯是貴妃懂得生産如何省力,即使痛得不行,她也沒把力氣浪費在叫上面。
在董傾依看來,玉貴妃的情況很不好,她的嘴唇咬得殘破不堪,一直在強忍。
盡管已經處于昏迷崩潰的邊緣,卻努力讓自己保留了一絲清醒。
這會兒似乎感覺到董傾依到來,虛弱的睜開眼,目光沒有焦距:“孩子……保孩……子。”
見狀,董傾依忍不住一酸,眼睛就湧上了淚意。
作為醫生,董傾依見慣了生死,更是見過不少難産的孕婦,可唯獨這次,她依舊被這全身上下都散發着母性光輝的貴妃給感動了。
這會兒的玉貴妃非常狼狽,頭發全濕,衣服被單全部如在水裡浸泡過。
這些都不是重要的,最慘的是,雙手緊抓之處的床單已經破裂成條狀,十指指甲已然被掀翻,血流不止,血肉模糊。
由此可見,她忍得多麼辛苦,多麼用力。
抓着貴妃的手把脈,董傾依神識急速探出,在查清了貴妃情況後,反而松了口氣。
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至少她都不用剖腹取子。
掏出一顆血蓮丹,放入貴妃口中。
玉貴妃條件反射的吞了下去,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什麼,隻曉得吃了,對她生産有利。
拿出幾根銀針紮了下去,血蓮丹瞬間融化,藥力迅速傳遍全身,抵達董傾依需要的位置。
這會兒,貴妃隻覺,她已經消失的力氣,快要崩潰的神智,都重新凝聚了起來。
“先休息一會兒,待會兒我叫你用力,你再用力。”董傾依見貴妃有所清醒,便輕聲說道:“放心,孩子沒事,你照我說的做,孩子會平安生下來的。”
聽到這話,貴妃瞬間覺得更加有力了,也不管肚子傳來的陣痛有多麼痛不欲生,她隻顧閉眼休息。
雖然她聽出了這個聲音很陌生,可這會兒她即使睜開眼也看不見,還不如多省點力氣,真要對她不利的話,何必這麼多此一舉?
盡管羊水早已經破了,可肚子裡還餘留不少,短時間内完全能夠護住孩子,這也是為什麼難産這麼久,孩子還沒有窒息的原因。
可是孩子體位不對,頭沒有朝下,整個身體是橫着的,自然怎麼用力都生不下來。
董傾依探出神識将子宮裡面瞧得清清楚楚,一手把着貴妃的脈,一手為掌,開始均勻用力的在貴妃肚子上輕輕按摩着,有一定規律,時不時的,還會按摩刺激着一些穴位。
神識中,子宮裡僅剩的羊水開始微微晃蕩起來,漸漸的,越來越波濤洶湧,猶如海上浪花,一浪拍過一浪。
随着羊水的這種波動,孩子的體位慢慢移動起來,不多時,頭便轉移到了子宮口,順着羊水拍打開始往外擠。
董傾依嘴角一勾,速度掏出幾根銀針紮下:“娘娘,從現在開始,肚子痛的時候,忍住痛使勁用力,若是陣痛過了,就喘口氣休息一下,别浪費力氣。”
前世她雖然是暗世界的小神醫,實際在明面上也是有身份的,一家軍區醫院的婦科主治醫生,所以,孕婦這類人,見過的沒有一千,也有九百。
對于如何生孩子,董傾依表示,她就算沒有親身經曆過,也駕輕就熟。
玉貴妃重新咬住了嘴唇,壓根兒沒注意牙齒嘴唇的傷已然慘不忍睹。雙手抓緊了床單,手指的血不斷溢出來,此刻,十指連心已經對她毫無感覺。
因為有了明确的用力方式,倒是不用别人催促或者喊令,玉貴妃便知道如何使勁了,每次陣痛,她都使出了吃奶的勁往外擠,脖頸青筋畢露,十指鮮血急流。
這個時候,再美的貴妃也狼狽不堪,可落在董傾依眼裡,卻覺得這女人在此時是最風華絕代的,驚豔之極,讓人無比感動。
趁着貴妃自己用力,董傾依立刻着手準備,神識一刻不停的觀察着孩子情況,一邊還不斷鼓勵:“就是這樣,貴妃娘娘,你要努力哦,已經能看到孩子的頭發了,孩子的頭發很清秀,長得很好啊!”
實際上屋裡的燈光不夠明亮,根本看不見情況,董傾依知道怎麼說,才能讓産婦更有力氣。
“嗯,快出來了,孩子的頭發好長啊,有娘娘的一截手指那麼長呢!”董傾依将其他東西準備好,戴上了自制的防細菌手套。
為了這副手套,董傾依可折騰了好幾年,這是在雲歧山上發現的一株特殊樹木,它所産生的汁液有凝膠的功效,而且許多細菌無法感染,正好在醫學方面适用。
隻可惜,數量太少了,而且不宜繁殖,董傾依收集了幾年,才足夠做這麼一副防菌手套。
果不其然,聽到董傾依的話,貴妃有了強烈的,想要看一眼孩子的渴望,每次用勁更是有力了許多。
董傾依不時給玉貴妃灌輸着天醫心經練出來的真氣,一邊護着她的五髒六腑,一邊催發着血蓮丹的藥力。
“娘娘,已經看到半個頭了,孩子的眉眼很像皇上哦。”天知道皇上長什麼樣子?剛剛董傾依直奔産房,哪裡有空看皇上都是哪隻?
何況,這會兒孩子一臉羊水,連輪廓都很模糊,眉毛看不到,眼睛緊閉,能看清楚長得像誰那才怪了。
不過,這時候的善意謊言,對貴妃來說,絕對堪比任何救命良藥。
聽到這話,玉貴妃手肘一撐,已然想要起來看一眼,吓得董傾依連忙道:“别動别動,躺着躺着,否則孩子出不來。”
聞言,貴妃立刻躺了回去,不再試圖起來看了,隻管随着陣痛用力。
當孩子的頭徹底出來,董傾依雙手抱着孩子的頭,用巧勁輕輕一拉,整個嬰兒便随着羊水徹底出了母親肚子。
來不及細看一眼,董傾依一邊着手收拾孩子,一邊趕緊的說道:“娘娘放心,孩子很好很健康。”
肚子突然輕松了,貴妃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原本想要撐着看一眼孩子的情況,卻在董傾依的這句話中洩掉了最後一口氣,幾乎哼都沒哼一聲,便暈了過去。
揮出十八枚銀針封住貴妃的各大要穴,防止她血崩,董傾依這才輕吐一口氣,左手将孩子倒提過來,右手在其背上按了幾下,變化着手印幾下劃拉。
孩子剛被拉出來,手腳亂舞了幾下,就微弱的哭了一聲,然後便嗆着了。
在董傾依那幾下十分有技巧的拍打按摩之下,孩子吐出好大幾口羊水,随即“哇哇”的又哭了出來,聲音有别于剛才的虛弱,極為洪亮有勁。
直到這時,董傾依才狠狠的松了口氣,見床邊有小巧的澡盆,摸了摸裡面的水還溫熱,就将孩子放進去過了一遍,然後用旁邊早準備好的明黃色嬰兒包裙,直接将孩子一裹,看了一眼床上的貴妃,便出了産房。
孩子差點嗆到窒息,這便是剛開始驅使羊水蕩漾,讓孩子正位的壞處了,羊水動蕩太過,孩子在生産過程中吃了好些,幸好她經驗豐富,手法特殊,又有神識輔助,否則,孩子生出來也得窒息而死。
抱着孩子出門,董傾依見皇帝等人已經将走廊通向主殿的門給圍得水洩不通,嘴角微微抽了抽,又禁不住大歎貴妃其實挺好命的,至少那身着明黃色龍袍的英俊男人,确實是在擔憂她。
對于古代,對于後宮的女人來說,真心是不得了的恩寵。
“恭喜皇上,貴妃給皇上添了個小皇子呢,母子平安。”知道皇帝想要聽什麼,董傾依氣也不喘的說完關鍵之處。
這時候拖拖拉拉,還大喘氣的話,小心被皇帝記恨上,董傾依自覺說話先在心裡過好幾遍了。
“嫒嫒她真的沒事?”貴妃的閨名叫蔣嫒,皇帝一時沒注意,就喊出了私下裡的溺稱。
皇帝表情頓時由悲轉喜,有些顫抖的伸手抱過孩子,卻不敢動了,渾身僵硬。
大部分當爹的第一次抱孩子都會這樣,董傾依見怪不怪了,皇帝貴為天子,還不是就一丫的普通人啊,何況,這是皇長子呢,以前自然沒什麼經驗。
“貴妃隻是脫力,暈過去了而已。”董傾依随着一群人走進主殿,來到蓮瑢璟身旁,剛好看到殿外跪滿了禦醫太醫和醫女。
“不過,貴妃的情況不怎麼好,這會兒産房裡污穢之物太多,皇上還是讓禦醫太醫,醫女們進去幫娘娘看看吧,再收拾收拾,也好讓娘娘休息得舒服些。民女隻是用銀針封住了娘娘的出血狀态,需要禦醫及早查看和處理,好做防備,不然銀針的時效一過,娘娘大出血的話就麻煩了。”
聞言,皇帝全身依舊僵硬,連聲音都僵硬起來:“張進,還不快帶着人去給貴妃看看?”
外面跪着的,狀是領頭的禦醫“嗻”了一聲,便帶着一群太醫和醫女呼啦啦向産房走去,臨過董傾依身邊,都感激無比的看她一眼。
這是董傾依給他們将功贖罪的機會,他們可是診斷大小都保不住的,結果現在母子平安,簡直是要命的節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