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你聽說了嗎?南方白水縣的縣令被革職了。”李大人聞言,看了同他說話的陳大人一眼,不以為然道:“隻是被革職而已,有什麼好驚奇的。”
“非也,”陳大人搖了搖頭,四下看了一眼,見沒有皇上身邊的人,于是接着道:“你可知那白縣令是為何被革職的?”
被革職的話,肯定是有原因的,要麼是私自動用公款,要麼是做了錯事,總之,皇上是不會平白無故就将一方縣令給革職查辦的。李大人在心裡這樣想着,不知陳大人今日是怎麼了,盡問些奇怪的問題,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見李大人半響不語,且從眼神中流露出鄙夷的神色,陳大人便多少有些猜到他心中的想法了。可他卻未有絲毫不悅,而是繼續說道:“在他管轄的地方出現了販賣人口之事,且那些個賊人将拐來的少女偷渡到其他國家。”
就知道那白縣令被革職必定不會是無緣無故的。李大人在心中冷哼了一聲,想皇上那樣賞罰分明的人,是不會容許手下犯了錯之後還不懲罰的,不過,令他未曾料到的是,竟還有人如此大膽,偷渡那可是重罪,更何況那些個賊人還是将自己國家的少女偷渡到其他國家去販賣,簡直是不可原諒。
從李大人那擰緊的眉中就可以看出他與自己起初第一次聽聞這個消息時的想法是一樣的,陳大人輕咳了一聲,将李大人的注意力拉回到他們方才在說的話題:“本來,若是沒有人上報這等消息,皇上是不會知道的,那白縣令也不會因此被革職。但是巧的是,這些事竟被正在出遊的皇上給撞見了。可想而知,皇上那時得有多憤怒啊!”
“哦?皇上出遊?”聽到這裡,李大人略微有了些興趣,“可是前些時日,皇上攜皇後與小皇子出遊的那一次?”
陳大人微微點頭:“正是。聽聞皇上正與皇後、小皇子在遊湖之時,救了一名落水女子,那女子正是從賊人的船上逃了出來。”
陳大人不給李大人插話的機會,繼續道:“想想此事也是巧的很,皇上與皇後隻是出遊幾日,竟就那麼湊巧的逮到那些賊人。聽聞白縣令因為捉拿那些人販子,可是費了很大的心思,可偏偏就是天不遂人願,他抓了那麼久的賊人竟被皇上輕而易舉的拿下不說,還因此丢掉了飯碗。”
李大人亦是贊同的點了點頭,不過那白水縣的白縣令也是倒黴了一些,誰知那些賊人竟然會在皇上出遊南方縣市期間作案,且還好死不死的被皇上給撞見。
唉,這世間之事可謂是世事難料,誰能夠預料到下一刻所發生的事是福還是禍。
“對了,”李大人突然出聲,吓了正沉思着的陳大人一大跳,“陳大人可還記得前些日子民間的那個傳聞?”
“傳聞?”陳大人一時之間沒有想起來,正凝眉深思之時,另一道聲音從他的斜後方傳來:“李大人指的可是‘皇後能助人得天下’的言論?”
“正是,”陳大人滿臉的從容,當見到說話的人時,卻變得異常緊張了起來:“禦、禦、禦史大夫。”
“耶?此事與禦史大夫也有關系?”陳大人一臉的茫然,見到李大人在不停的同他打眼色,他還不知為何。
可是禦史大夫雖上了年紀,可這眼睛還是好使的,他見到李大人在對陳大人擠眉弄眼,且後者還茫然不知,他也沒有怪罪:“李大人不必如此緊張,老夫也僅是就事論事罷了!”
這說話的聲音似有些耳熟,陳大人的視線從李大人的身上移至身後說話之人:“禦、史、大人?”
還真是後知後覺,禦史大人瞥了陳大人一眼,繼續道:“雖老夫的職責是監察文武百官,且李大人與陳大人在朝堂之上私下議論皇上乃是不妥之舉,但老夫今日是不會向皇上上奏此事的,二位大可寬心。”況且,他對此事可是很感興趣的。
“皇上駕到~”太監那尖細的聲音響起,原本還鬧騰着的大殿之上瞬間雅雀無聲。
随着劉公公的話音落下,身着繡着祥雲與騰龍的明黃色長袍之人緩緩踏上紅毯鋪着的階梯,站在皇座前目光略帶淩厲的掃了下面的文武百官一眼,衣擺一掀,落座于皇座之上。受着百官的朝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愛卿平身。”蕭沐浔渾厚的嗓音傳遍整個大殿,且還有餘音傳來。“謝皇上。”百官的聲音同時響起,就像是大合唱那樣,震撼着人心。
窸窸窣窣的一陣落座聲停下了之後,劉公公上前一步:“有事啟奏。”
百官面面相觑着,似乎都沒有什麼事情需要奏明皇上的,于是朝堂之上頓時鴉雀無聲。每日早朝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畢竟,每天都不一定會發生什麼重要的事情。
半響之後,依舊是無人開口,蕭沐浔于是道:“關于前些日子,南方白水縣白縣令被革職一事,想必朝中愛卿有些許是知情的吧!”
“是。”那聲音零零落落的傳來,許是答話的人不多的緣故,這聲“是”卻不似之前那般令人渾身一顫的震撼。
看來朝中還是有許多官員的消息并不甚靈通,對于近日發生在南方縣市的事還是不甚了解。李大人在心中暗暗的想着,所幸今日一早陳大人同他說了,否則他也是不知情的。
蕭沐浔也沒有深究衆官員的反應如何,接着道:“不知衆愛卿可有推薦的人選?”
此話一出,就連那些不知道白水縣縣令為何被革職的官員也知道,皇上這是讓他們推薦新的白水縣縣令。于是,大殿之上又再次安靜了下來,百官皆在心中暗忖适合的人選。
“皇上,依臣之見,此事委任李大人是再合适不過的了。”與李大人一直都是死對頭的何大人此時站了出來,瞥一眼埋頭沉思着的李大人,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今日上朝之前,他可是一直跟在李大人與陳大人的身後,故,他們的談話内容全數被他聽了去。他一直都與李大人有些過節,若是讓李大人去收拾那麼大的一個爛攤子,那以後就不會在朝堂之上再見到他了,且,他若是沒有治理好白水縣,想必會被皇上怪罪,到時候,他的仕途可就不能再一帆風順了吧!
何大人的心思,李大人又會如何不知?白水縣一事着實是有些棘手,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皇上的期望。況且,現下這般境地,若是他說自己無能,不能勝任,那肯定會給皇上留下不好的印象。一時之間,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李愛卿意下如何?”聞此言,蕭沐浔往李大人的方向看了過去,隻見他一臉的難色,且平日裡對于李大人同何大人的恩怨也是略知一二,要說他們之間的恩怨,算起來與蕭沐浔也有那麼一些關系。
當日,他立尚婉清為後,且欲廢後宮,朝中百官除左洋與許笙之外,皆是反對的聲音,隻有李大人與表明了他是站在蕭沐浔這邊的。
而何大人的嫡女在不久前才被選上秀女,這還沒被蕭沐浔冊封,就聽聞他說要廢後宮一事,若是後宮當真被廢,那他的女兒一輩子都當不成皇上的妃子了,到時候就更不用說奪得皇後之位,接着再外戚當政。
本來當初他與李大人是同窗好友,自從李大人比他更受皇上重用之後,何大人與李大人的關系就日益破裂,之後,當李大人表明了自己始終站在皇上那邊的立場之後,何大人就徹底與他結下梁子。
自那之後,何大人總是在朝堂之上尋李大人的不快,常常與他對着幹。
“臣……”李大人深呼吸一口氣,正欲豁出去,應下這等差事,可在這時,蕭沐浔便接着道:“罷了,朕倒覺得,李愛卿不是合适人選。何愛卿另尋他人吧!”
耶?皇上這是,否定他的能力?但仔細想想,聽他說話的語氣,又不像是否定他的樣子,難不成,是給他一個台階下?為何?
何大人張了張嘴,本想說些什麼,可是最終,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瞥了撇嘴,他行了個禮退回自己的位子。
大殿之内,再次陷入了安靜之中,何大人與李大人有過節已經不是什麼秘密,這其中的因由,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都知道那麼一些。所以方才何大人推薦李大人之時,百官的心中都明白他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禦史大人見狀,連忙出來打圓場道:“皇上,白水縣縣令一職,臣覺得,不妨讓此皆的探花一試。據臣所知,那探花亦是白水縣人士。”
“臣覺得可行,”早朝前與李大人八卦着的陳大人此時也站了出來,贊同道:“他自小出生在白水縣,對于那裡自然是熟悉的,若是讓他管理的話,想必會比對那裡一無所知的李大人要好上許多。”
陳大人與禦史大夫的話,其他官員也覺得有道理,更何況何大人舉薦李大人的動機不純,于是,附和禦史大夫和陳大人的聲音越來越多。
蕭沐浔微不可見的點頭道:“那就按禦史大夫說的,命此屆探花為白水縣的新縣令。”
此事解決了之後,蕭沐浔擡手示意劉公公,本想讓他宣布退朝,可正準備站起來的時候,他忽然響起了一件事,于是開口道:“朕還有一事要說。”
文武百官見蕭沐浔那準備起身的動作,皆以為劉公公馬上就要宣布退朝了,于是四下裡竊竊私語起來,可是蕭沐浔卻在此時突然出聲,他們聞聲便立刻安靜了下來,等待着他的下文。
“廢後宮一事,從去年拖到了今年,如今也是時候做一了斷了。”蕭沐浔自顧自的說着,聲音比方才還要大上一些,似乎想以此來為自己壯膽。“衆愛卿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原本還有些聲音的大殿頓時安靜了下來,沒有官員表态。
對此,蕭沐浔的神色一暗,原本隻是輕輕搭在扶手上的手如今緊緊握着,關節已有些泛白。難道還是不可以嗎?
劍眉緊緊的擰在一起,為何廢後宮一事如此艱難?為何他要做這個皇帝?若隻是普通人家的夫妻,哪裡要顧及這麼多,自己想要做什麼,哪裡需要經過别人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