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零章陶壁之上有玄機
黎昊接着說道：“我剛才還未說完，可否請大首領近前一觀？”
黃帝說話被人打斷，心裡微微不悅，表面卻不動聲色，此刻雖不明白黎昊何意，卻也依言向前走了兩步。
循着黎昊所指望了過去，隻見未被火燒過的另一個陶鼎壁上，竟與普通陶壁大為不同，細細觀察，不由得又驚又喜。
陶壁上赫然有個圖案，三三兩兩一堆，似乎是……
黎昊見黃帝凝神觀看，心下竊喜，說道：“陶鼎頗大，陶壁上光秃秃的總不好看，我忙裡偷閑，私下裡偷偷加了點東西上去，大首領不會見怪吧？”
但見黃帝猶在驚訝當中，渾然不覺，竟然未聽到自己的話語，便提高了聲音又說了一遍。
其時圖案已經出現，部落神旗上的猛獸飛禽圖案，便是明證。但陶壁上印有花紋案理的陶器似乎還未現世，至少黎昊與陶器打交道這麼多年，從未在陶壁上看見過。
黃帝自是第一次見到，乍看之下，覺得有些突兀，但仔細觀之，時間一長，又覺得煞是美觀好看。如此這般，哪有不驚奇詫異之理？
看了多時，又忍不住伸手**，良久以後才道：“陶壁上印着的小東西，我看着總覺得眼熟，可一時又想不起是何物，你能告訴我麼？”
黎昊指着陶壁一側道：“這一堆是羊群，這一堆是牛群。”
黃帝一拍腦袋，點頭笑道：“是了，怪不得如此眼熟，竟能如此之像，實在難得！”
黎昊心底暗暗發笑，卻又羞愧難當，他本就不通書法美術，何況又是以刀為筆、以陶為紙繪畫，可真是難為他了。
此刻再看陶壁上的圖案，說是牛羊，其實每隻不過是用幾根線條粗略勾出而已，就連胡亂塗鴉之作尚且不如，又怎敢大言不慚說神似相像，大概連現代孩童的畫作都比不上。
後來想到，此時人們正與大自然殊死搏鬥，三餐溫飽尚不能如願以償，又怎會鑽研這些看似雅、實則虛的東西？
如此一想，黃帝初見時驚奇詫異，如見神迹一般倒也容易理解了。
窯場内軒轅衆人聽到黃帝大笑連連，都覺好奇，不由自主的再次圍了上來，探頭觀看。
站在後面的族人遠遠遙望，看不清晰，在好奇心驅使下，紛紛抓耳撓腮，苦惱異常。又聽到前面族人連發喝彩之聲，心下更加焦急，頗感心癢難耐。
努力墊起腳尖，昂首細看，由于相距甚遠，哪裡能看得清小小陶壁上的圖案？頓時感覺大失所望，不甘心的紛紛推搡身前之人，一時之間人群晃動，竟有一些人撲倒在地。
窯場長作就在陶鼎近前，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當即服了，此種手段他便是腦絞盡腦汁也未必想的出來。
正色看了一眼黎昊，心中竟暗暗欽佩，正準備開口認輸，發現有一人快步走向圍觀人群，大聲呼喝：“都擠什麼擠，有什麼好看的！回去！”
正是夷彭。
他做夢也沒想到黎昊竟還有後招，此刻見黃帝和族人都感佩服，自知報複計劃失敗，恐再也奈何不了黎昊了，一時間怒氣和不甘直沖兇臆，強忍數次之後，終究還是爆發了出來。
原本以他的性子和定力，又在族人面前，若是換做從前，他斷然不會如此失态。但眼看大仇得報、黎昊必死無疑的情況下，忽然間情勢逆轉，一敗塗地，猶如就要到口的肥肉，刹那間被人搶走了，他如何還能泰然處之？
黎昊心中冷笑，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夷彭，又是得意又是解氣，郁結在兇口一天的餓氣總算消了。
眼見夷彭迅速折返回來，對自己怒氣洶洶道：“不就是印着牛和羊，有什麼了不起，你若是能印出天下萬物那才是能耐，就比如……”
夷彭忽而不說了，倒不是突然良心發現，也不是與黎昊意欲修好，更不是中途忘詞，隻因他看到黎昊雙手握住陶鼎，轉動一圈。
另一側陶壁赫然對着他！
一眼看過去，頓時呆住了，隻張大了嘴巴合不攏來，滿臉不可思議之色。
他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确認自己并未眼花後，側過頭再次上下打量陶鼎旁的黎昊，恍若看到了一個妖邪怪物。
而後又聽黎昊說道：“天下萬物衆多，陶鼎自是難以承載，不過這一側卻并非隻有牛羊那般無趣。
大首領請看，這長長的便是流經軒轅和東夷的濟水，這邊稍短一些的是若水，這裡軒轅山，這裡是夏山，這裡是蜀山，這裡是玉山。
再看這些頗似人的圖樣，它們每一個都代表着天下間的集市。軒轅山附近的是軒轅城，夏山附近的是華夏，這裡是神農的陳都，而這裡則是東夷九黎的泉都。”
黎昊一邊指着陶壁，一邊耐心解說，如數家珍。這簡易地圖固然粗陋不堪，甚至都算不上地圖，卻也花了他很多功夫，頗為不易。
之前勾畫時總不滿意，幾次都想親手毀掉，以免贻笑大方，但念及乃是自己多時的心血，終究舍不得。
此刻看到别人目瞪口呆的神情和驚為天人的模樣，心中甚是得意，更加慶幸沒有動手毀掉傑作。
黎昊看到夷彭眉頭深鎖，呆立在當場，心知他猶在震驚當中，心底更是暢快，決意要在他面前顯擺顯擺。
伸出右手在夷彭臉前揮了揮，明知故問道：“現在你覺得陶罐和陶鼎哪個好呢？”
語音洪亮，偏偏又故意拉長了聲音，譏諷的意味頗為明顯。不過話剛出口，黎昊又開始有些後悔了，由于剛剛斬獲大勝，不由得意忘形，竟然把自己身處的險境忘了。
心裡暗暗給了自己一巴掌，把這個教訓牢牢記在心裡：高調做人并無多大問題，但也要分分時候。
忐忑的四下望了望，隻見眼前的夷彭低着頭繃着臉，面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似乎正自羞愧難當，這種人竟然還會顧及臉面，真是難得！
軒轅衆人則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黎昊瞧了好大一會兒，仍是捉摸不透，看不出所以然來。倒是目光落到青陽等人的身上時，得到了一如既往的支持，讓他感動不已。
其中女魃表現的有些奇怪，僅對望一眼，她就将腦袋撇了過去，似乎很懼怕自己的似的，臉色也有些怪異。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思考原因，一陣排山倒海般的呼喊聲便已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