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章人山人海
說來也巧，黎昊剛走進窯場，正好撞到窯場的小工們在裝窯。一番詢問後，得悉窯場近日要燒制大量的陶器，陶坯已備好，隻待全部裝窯後便可動火燒制。
黎昊在昌意的陪同下，向窯場長作說明了來意。
窯場長作面露難色，說道：“這有些不合規矩，是不是應該先請示大首領？”
大首領對于窯場的重視，軒轅城中的每一個族人都看在眼裡，他身為窯場長作，人人都以為他得到了大首領的器重，可他卻根本就不想當這個窯場長作。
陶器對于族人非常重要，可軒轅人不善燒陶，他也隻會個皮毛，大首領頗為此煩惱，為了能夠燒制出更多的陶器，大首領隔三差五就會來窯場，有時還不止一次。
他隻感肩上擔子太重，唯恐無力承擔，出了差錯，因此半點也馬虎不得！
昌意不高興了，冷冷的道：“不就是往窯爐中加幾個陶坯嗎，有什麼大不了的，長作大人難道連這也不能做主？”
窯場長作盯着木闆上的陶坯，認認真真地看了一會兒，堅定的道：“這是大首領定下的規矩。昌意公子想必也知道，我們手藝有限，滿滿一窯爐陶坯燒出來，真正能夠使用的陶器其實很少，好的陶器幾乎沒有，大多數還沒出爐就已經破碎了。
眼下軒轅急需大量的陶器，我如何敢大意？況且這麼小的陶坯，即使僥幸燒了出來，又有何用？”
“你不用管有何用，隻要你把它燒制出來就行了！”昌意有些不耐煩，正如窯場長作所說，其實他也不知道這些小玩意的用處，不過既然已經答應了昊，自然要把這件事辦成。
“這――”窯場瞅了一眼匆匆跑出去的族人，說道，“還是等請示大首領的族人回來再說吧！”
“你怎麼――”昌意剛要動怒，瞥眼間發現，剛剛還站在他身邊的黎昊忽然消失了，轉身詢問昌仆，得到的卻是她的一臉茫然。
“昊？昊！”昌意和昌仆大聲沖四周呼喊。
“我在這裡！”黎昊從窯爐後邊探了半個頭出來，走回到窯場長作跟前，說道，“你們的窯爐有些小，而且還有很多地方已經漏風。燒窯最重要的是火候，處處漏風，窯爐裡面如何能熱起來？
還有燒窯時，并不是添的木頭越多越好，而且應該時刻保持窯爐裡面的火候一樣，不能一會大一會小。”
窯場長作聽得仔細，他也是常年燒窯之人，雖不精通卻也有些自己的經驗，但與眼前的黎昊相比，就好似自己不會燒窯一般。
良久，他才恍然大悟，頻頻點頭，恭敬的問昌意道：“這位是？”
昌意卻聽得一頭霧水，不過看到窯場長作一臉崇拜地看着昊，不禁也感到自豪。
回道：“他是昊，以前在東夷鳳遊氏部落的窯場裡當過長作，他燒出來的陶器，你應該見識過吧？”
其實這些都是昌意聽青陽說的，青陽還說昊幾乎将天下所有的技藝都學了個遍，開始他還是不信的，如今看來應該是真的。
窯場長作驚訝的盯着黎昊，仔仔細細上下打量，說道：“昊？你就是那個大首領親自相迎的東夷人？沒想到你竟然還當過東夷窯場的長作，你燒出的那些陶器的确是我們軒轅沒法比的。”
他一臉落寞，心情頗為複雜。人比人真是氣死人，他雖然也痛恨東夷人，但在燒制陶器方面，東夷人的确強太多了。
能不能讓這個昊，教我們軒轅燒窯呢？
這想法一出，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先不說這個黎昊會不會答應，軒轅人竟向東夷人低聲下氣求助，若被族人得知，那還得了？
一時躊躇難決，陷入了沉思。
黎昊摸了摸鼻子，聽昌意如此誇贊自己，心中又是得意，又有些慚愧。
昌意之言多少有些誇大其詞，他何曾當過窯場長作，倒是當過幾天窯場長作的師父，不過如今的他制陶多年，手藝娴熟，對燒窯确實有些心得。
“那這些陶坯可以裝窯了吧？”黎昊忽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窯場長作一怔，忙不疊應承道：“當然可以，當然可以！”
他招呼窯場小工從黎昊手中接過陶坯，裝入窯爐，一切安排妥當。見黎昊等三人就要離開，不禁心急如焚，先前向東夷人學習燒窯的想法，蓦地裡又蹦了出來，但東夷、軒轅仇深似海，他實在下不了決心。
最後心想：陶器一直以來都是大首領的心病，倘若當真能夠學得高超手藝，使所有族人不再為陶器發愁，那我個人就算受盡族人唾棄，那又算得了什麼？
掙紮許久，此時終于下定決心，鼓起勇氣說道：“昊，不知你可不可以常來窯場，指點指點我們……”
“長作，他們走了！”族人小聲提醒道。
窯場長作猛然擡起來，眼前哪還有半個人的影子，隻能遠遠看到三人的背影，不禁怒火中燒，對着黎昊背影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罵道：“東夷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何必苦苦去求他們！即使沒有東夷人的幫忙，我們軒轅人一樣可以超過他們！”
……
黎昊這一次并沒有自己動手燒窯的打算，此次權當是個試驗，要是陶紡輪真的好用，再大規模地燒制倒也不遲。
軒轅人的燒窯技術再差，總會有一兩個完好的吧！
離得老遠，便看到女魃守在門口，待到近前，才發現女魃一臉不善，眼睛紅腫，似乎剛剛哭過。
他當然不想在這個時候觸對方的黴頭，于是假裝沒有看見，一聲不吭地往前走。
“先别走！”女魃伸手擋住了黎昊的去路，聲音冰冷。“你以後出去小心點，實在不行就先回東夷吧！”
自從靠近華夏後，女魃已經不是第一次勸她離開了。
這是在故意趕我走嗎？
黎昊心裡直犯嘀咕，不爽道：“我肯定會走，但絕不是現在，等我制出麻衣後，你就是想留我也留不住！”
“随你！”女魃悻悻地往裡走，很快又折返回來，此刻聲音也溫和了許多。“這幾日有人暗中盯着你，以後最好别一個人單獨出去，話更是盡量少說！”
黎昊第一個便想到了夷彭，除了他應該沒有别人那麼“在意”自己了，其他軒轅人固然對東夷人多有偏見，但他們決不會像夷彭那般胡攪蠻纏。
此刻黎昊有些後悔，他實在不該把制作麻衣的消息過早的放出去。當時他也沒有想那麼多，隻想着快些讓青陽一家重獲黃帝的信任，忽略了有心之人可能黃雀在後。
不過他很快釋然，抽麻紡紗并不是人人可以辦到的，尤其在這個時代，自己尚沒有百分百把握，夷彭之流自然就更難辦到了。
但還是不能忽略前人的智慧，這是他穿越過來，曆經多年得到的最大感觸。
心裡說不擔心，行動卻出賣了他。黎昊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河邊，但浸泡時間不足，麻纖維尚沒有完全散開，看來至少還需要兩三日。
黎昊多少有些失望。
在河邊轉悠了一圈後，百無聊賴，對任何東西都提不起興趣，此時已近晌午，這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這時他才發現，軒轅城與往日大不相同，原先街面上雖不是車水馬龍，卻也不像今日這般空無一人，隐約還能看到前方有人在奔跑。
那好像是明台的方向！
黎昊心下起疑，即刻追了過去，行将到明台之時，看到昌意在人群外焦急地走來走去，與他一起的還有青陽、昌仆和女魃。
再往後，人頭攢動，蔚為壯觀。
當真是人山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