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混亂的一晚上,隔天顔清沅的酒倒是醒得很早。
一起來發現棒槌不見了,在屋裡找了一圈,聽說她在外面招呼榮業驸馬,倒是笑了笑。
花園裡,甯昭昭對着榮業驸馬,也是無語了。
自古驸馬不好當,天家女不好娶,誰都知道。榮業驸馬也已經年過知天命了,還是個怕老婆的主。過了一晚上,發現自己把本來要送給顔清沅的美人給睡了,頓時大驚失色。
此時對着甯昭昭還擺譜呢,兜了半天圈子,甯昭昭才明白他的意思。
“您要把木氏留在我府裡?”
木氏就是昨天那個白抛了半天媚眼的美人。
甯昭昭的表情說不上友善。畢竟榮業驸馬是來給顔清沅送女人的,還送到她眼皮子底下來了。雖說這種事情也很常見,但是榮業驸馬這事兒确實也幹得不厚道。他憑什麼認為甯昭昭是大度的人,還會幫他金屋藏嬌?
榮業驸馬道:“昨晚的事兒,純粹就是個誤會……當然,我也不會再把爛貨送給沅侄孫。隻是,這人我還真不好帶回去,所以想請你們,暫時收容一下。”
說着又開始歎氣,道:“木氏是個可憐人,本來也是名門之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惜如今淪落到這個地步……”
甯昭昭打斷他,道:“可你把人留在忠王府是什麼意思?我這也沒有安置她的地方。原來東宮的洛氏留下來了,我是覺得她挺能幹的,所以留她做個管家。還有兩個原來東宮的姐妹留下來了,我是打算安置一陣子,找個百姓人家嫁出去的。那您這個木氏……”
榮業驸馬不高興地道:“此等佳人怎麼能做管家下人?又怎麼能嫁入百姓家?”
甯昭昭笑道:“既然如此,我這兒安置不了,您自己帶回去吧。”
榮業驸馬更不高興了,道:“按輩分你也是我的侄孫媳婦,這麼點道理,不用我教給你吧。”
甯昭昭道:“您哪,也别在我這兒倚老賣老了。反正您要金屋藏嬌,要我在外頭找個别院借給你什麼的都方便。但是忠王府是容不下的。”
榮業驸馬拍着桌子道:“你能做什麼主,叫沅侄孫過來!”
“您别嚷,他聽我的。您要是還不放心,我把我外祖父也叫來,讓他跟您說說。橫豎你們倆輩分是一樣的,大約說起來比較方便。”
擡出端王來,榮業驸馬就不敢吭聲了。
他心道都說這位忠王妃占着自己出身好後台強硬,把忠王吃得死死的,看來真不假。心裡對顔清沅又産生了一種惺惺相惜之感,想着娶這種出身高貴的女子,看着風光,其實私心裡的苦楚誰知道?
原來還擔心難跟顔清沅套近乎,現在看來,他們是很有共同話題的嘛。
這麼想着他倒是不急了,又厚着臉皮道:“你剛才說的那個别院……”
甯昭昭:“……”
打發走榮業驸馬,甯昭昭回過頭就看到顔清沅站在那,正看着她笑呢。
她想到昨晚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火。隻是齊川求着她千萬别告訴顔醋缸,她也知道這位潑醋是不分時間地點場合的,要是知道她被人給看了睡相,瘋起來估計誰都攔不住。暫時沒想鬧出人命,隻好自己生生忍了下來。
“你有個堂弟來了。說是叫什麼齊川,還受了點傷,你要不要看看去啊?”甯昭昭沒好氣地道。
齊川,皇叔榮王的孫子,也是榮王府的世孫,因年少有功,封地在柯,所以人稱柯郡王。榮王封在西北,是端王的同母弟弟,算起來跟顔清沅是堂兄弟,跟甯昭昭是表兄妹。
顔清沅臉色一變:“他怎麼來了?”
當初他去找齊川打聽事情的時候,沒少被這小子笑話。他是一點兒也不想甯昭昭跟他見面。
甯昭昭卻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就對着顔清沅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道:“說起來,嗯,你還是我表哥?”
顔清沅被雷劈了!
其實說起來他們還真有那麼點親戚關系,端王是當今皇上,也就是顔清沅的親爹的皇叔,也就是說,他們的曾祖父和曾外祖父,是同一個人。咳,要說曾祖母和增外祖母,又不是同一個了。這關系繞得有點遠。
但是……
甯昭昭笑吟吟地道:“小顔子表哥,嗯?”
顔清沅的臉色頓時就像吞了土一樣,半晌低頭在她耳邊道:“叫什麼表哥,不許這麼叫。”
甯昭昭奇道:“不叫表哥叫什麼?你這是怎麼了,臉紅什麼?”
顔清沅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然捂住了鼻子,一副要流鼻血的樣子,看着甯昭昭就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嗯,你可以叫我,好哥哥……”
最後三個字是他湊在她耳邊說的。
又道:“譬如,那時候叫……”
甯昭昭愣愣地看着他,半晌突然很大聲地道:“表哥!”
顔清沅被她一叫心肝肉都跳了!
回頭一看,白衣翩翩的齊川站在那呢!
齊川笑得迷人,柔柔地道:“哎,我的小表妹。”
顔清沅的臉色頓時就更難看了,道:“齊川,你找死是不是?”
齊川有些狐疑,看了甯昭昭一眼,覺得她應該不會把昨晚那麼丢人的事情說出去才對……可是顔清沅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隻見顔清沅警告甯昭昭,道:“别逮着誰都叫哥,實在想叫你就叫我。下次再讓我聽見你這麼叫他,看我不收拾你!”
表哥也不讓人叫……這分明是坐實在了的親戚關系麼。
齊川的嘴角抽了抽。
甯昭昭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道:“你想的美呢,我會叫你?”
說完,又覺得有些無法面對齊川,轉身走了。
顔清沅有點莫名其妙,他沒惹她啊。
齊川确實受了傷,臉色非常蒼白,此時就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了,并道:“昨晚進宮……又失敗了。宋氏的人追了我一路,還好陸躲到了你這兒。”
顔清沅聞言臉色有些難看,給他把了脈,确定沒大事,才道:“你怎麼這麼冒失?不是讓你最近别進宮嗎?”
齊川苦笑,道:“我沒你這麼沉得住氣……我爹這麼多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總要知道到底是為什麼!”
其實他們的關系遠不止是堂兄弟。榮王府世子妃,恰巧就姓顔,是顔皇後的雙胞胎妹妹。
當時顔清沅出世以後被華側妃帶走。不久以後顔皇後就被缢死。
而齊川,還在他娘肚子裡。
八個月上,世子妃早産,生下了齊川。
齊川三歲,他們一家三口還在京城做質子。那時候的孩子已經是知道事的了,突然就有一天,他娘抱着他大哭了一場,然後自缢身亡。
世子匆匆趕回,隻看到妻子的屍體,和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那間房裡看着母親懸在梁上的屍體發呆的兒子!
一夜之間,世子仿佛老了十歲!
他抱着妻子的屍體不肯放下,一直喃喃地說着什麼。這麼多年下來,他都沒有再娶,卻酗酒成性。若不是榮王妃一力保着,加上齊川争氣,恐怕世子之位早就易主了!
早在三年前他就秘密進了京,一直蟄伏在京城,想要查出他母親自缢的原因,以及他爹到底為什麼一喝醉就要抱着他娘的牌位說“對不起”!
直到今年,才有了些頭緒……
“秦後必然知道真相,她就沒有告訴你?”齊川問顔清沅。
顔清沅皺了皺眉,道:“說了一半。可問題是,你如何知道她确實可信?”
齊川啞口無言。
“别再進宮去鬧騰了。不久以後我就要出京去燕明,到那時候我也保不得你了。你要好自為之。”顔清沅的言語之間是難得的一點兄弟情義。
“去修運河是吧?”齊川冷嗤,“你那個爹為了宋氏,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很。”
齊川這幾年什麼都沒幹,專門打聽消息去了。所以他會知道這些事,也不足為奇。
顔清沅看着他,認真地道:“你如今這樣沖動,可是魚死網卻未必破。你若是能聽我的,日後我們成了皇宮的主人,還有什麼查不出來?”
齊川沉默了。
顔清沅淡道:“我逐漸要從黑市脫身。你那邊的事情,盡快安排好吧。還有,赤蒙的人你不能再用了,羅娜真看上了慶王那個傻子。”
齊川愕然:“真看上了?”
顔清沅冷笑,道:“王八看綠豆就是這麼對眼了。赤蒙總有一天被這個瘋婆娘害死。總之你看着辦吧,日後和赤蒙,能少見面就少見。”
“我知道了。”
正說着呢,突然顔清沅看到了盛裝打扮的棒槌出來了,眼皮就一跳。
齊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像變了個人似的立刻站起來沖了過去!
“你去哪兒?!”
甯昭昭被他吓了一跳,道:“你吓死我了!我進宮啊!”
“進宮幹什麼!”
甯昭昭火了,道:“你沖我嚷什麼!不是你讓我今兒出去玩一天的嗎!那你管我去哪兒!”
顔清沅急道:“那你也不能跑進宮去啊,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齊川快笑瘋了!
甯昭昭那個臊啊,推了他一下,道:“昨晚咱們府裡多了個刺客,搜查的人都來了,我難道不要進宮去點個卯!你湊什麼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