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側妃帶着薛柔兒住下來了,悄無聲息地悶在自己院子裡,基本上沒有出來走動。
甯昭昭什麼都沒多說,顔清沅看她那個臉色,卻也猜到一些。
他道:“她就是不死心,以為那人還有救。”
甯昭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按顔清沅的脾氣,不弄死薛柔兒就是給側妃面子了。不知道側妃還在氣什麼。
顔清沅伸手把她摟過來,很有些無奈地道:“畢竟是從小養大的,情分到底難舍。”
甯昭昭陰陽怪氣地道:“是啊,給你養起來當童養媳的。沒想到被你剁了手,人家現在不知道多怨你呢。”
顔清沅啼笑皆非。
“顔大黑,有件事我一直沒想通。那時候我聽說你要娶側妃,你為什麼不解釋,還跟我和離?”
顔清沅:“……”
他總不能說,老子就是為了氣你吧!
甯昭昭盯着他,等着他回答。
顔清沅張了張嘴,最後道:“解釋你聽嗎?你才不聽,你最倔的。”
甯昭昭哼了一聲。
她今天聽顔清沅跟端王說起,要聯合東南的兵力,才反應過來。或許當初的事情,并不是空穴來風。
正常情況下,他應該走的就是這一條路,和東南重要的貴女聯姻。這是非常合情合理的。不然當時風聲不會被傳成那樣。
但他選了一個參将的女兒回來和西南軍重要的将領成親。
也是他運氣好吧,那參将深得東南雅王愛重,妹子耿氏也是雅王最寵愛的側妃。搭上這一層,也是個聯姻的關系。最重要的是,那姑娘她姓耿。
他很巧妙地破解了各種聯姻關系的局。
甯昭昭倒不是想不明白。
隻是看着薛柔兒才想起來,他曾經也是個什麼樣精于成算之人,身邊有過什麼樣的女人。
但是他現在看起來還真是老實極了……
顔清沅有些忐忑地看了她一會兒,她在想什麼呢?
然後他想說點什麼的時候,甯昭昭突然湊了過去。
“嗯?”他瞪大了眼。
甯昭昭貼着他的唇一會兒才退開,紅着臉道:“賞你的。”
“……”
顔清沅有點心猿意馬,握住了她的手。
她突然笑了起來。
原還有點擔心他以後走到那個位置上,會三宮六院什麼的呢。可是她現在徹底放心了。
除非他不想,他要是想,還有什麼解不開的局?
當天夜裡,西南軍和宋氏兵馬正式開戰。
起源原是宋氏軍的連夜偷襲。
此時不足三日。好在端王早有準備。不是因為信不過慶王,而是知道,慶王其實做不了主。宋妃若是知道他傳送了這樣的信函,很可能會趁着西南軍放松戒心之時發動猛攻。
戰報傳來的時候甯昭昭睡得正香,突然從顔清沅懷裡滾了下來,她擡起頭就看到他背對着她坐了起來,正在穿衣服。
“嗯?”
“你睡。”他的聲音溫柔平靜。
甯昭昭迷迷糊糊地瞌上眼,過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打着哈欠爬了起來。
她很快穿好衣服要跟着顔清沅出了門。
這樣的夜晚她怎麼睡得着!
不多時,甯昭昭跟着顔清沅出了門。
齊帝的房間裡燈火通明。
這位帝王最近倒是可以自己坐起來了,面色有些陰郁凝重。
“你來了。”他看了顔清沅一眼。
“宋氏襲營。”顔清沅簡單地道。
齊帝冷笑,道:“她自然要讓人發動襲營的。這些陰私的把戲,不正是她擅長的嗎?”
顔清沅沒興趣跟他一起罵宋氏,遂閉口不言。
“兵力可抗衡?”他又問道。
“今夜不過是探個底。不會讓他們知道深淺。端王有分寸。”
“京城裡……”
顔清沅有些憐憫地看着他,道:“前幾天傳來了獻王過世的消息。”
齊帝頓時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賢妃生的獻王,雖然從小身體孱弱,也沒什麼資質,但也還算是個聽話的孩子。到底是他的親生骨肉啊!竟還是被宋氏給害死了!
“為何……為何啊!”齊帝幾乎一夜之間又老了十歲!
“京城宗室群龍無首,獻王出了這個頭,宋氏自然要拿他開刀。他一死,那些宗室也就都七零八落了。”
還有一半他沒說。獻王大概認為自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所以參與了這場動亂。怎奈何能力不夠,被宋氏給端了。
他看着齊帝,道:“你的暗衛也死傷過半。不過我收容了不少人在地下黑市,倒也沒有全軍覆沒。”
宗室力量的削弱對于顔清沅來說自然隻有好處沒有壞處。他現在已經有了民望,真正坐上那個位置又沒有宗室力量來挾制,大齊江山就徹底被他捏在手心裡了。
齊帝怨恨他對自己的宗族如此冷漠竟置之不理,可是想到他自小不在京城長大,對他這個做父親的尚且沒有什麼感情,又何況是對自己的親戚。
一時也是說不出話來。
“明日我會親自下山”,他看了甯昭昭一眼,才道,“昭昭會照顧你們。”
齊帝想說她一個女人能幹什麼?
可是猛地想起她是怎麼廢了李勳……
甯昭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像在說,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你。
從齊帝那裡出來,一隻巨鷹在他們頭頂徘徊,最後,哆嗦着落去了一邊,耷拉着腦袋。
看來還是沒有從上次的陰影裡出來……
顔清沅看了它一眼就皺眉:“怎麼還用這蠢物送信?這麼大一隻,是覺得敵軍眼力有多差?”
“咕咕……”巨鷹竟然非常人性化地用翅膀遮住了腦袋!
甯昭昭呆了呆,然後就被戳中了萌點!
她辯解道:“你也别罵它是蠢物,這不是挺聰明的嗎?”
巨鷹:“咕?”
顔清沅的神色就柔軟了,道:“你覺得它聰明,它就聰明。”
甯昭昭滿意。
取了信下來,顔清沅看了漸漸皺眉。
甯昭昭把腦袋湊過去,依稀看到“宋氏”、“帛國”幾個字眼。
顔清沅突然把信收了,回過頭非常嚴肅地問她:“昨天月事走了?”
“……”
你想幹神馬!
“自然是讓你給我打氣啊。我明兒一早下山。”他非常,非常認真地道。
說完就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甯昭昭驚呼了一聲摟住他的脖子。
她想了想,沒拒絕,也懶得問信上寫着什麼,隻把腦袋靠在他懷裡。
顔清沅愛極她這副柔順的模樣,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就抱着她往回走。
寒風凜冽中,卻有另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們離去的方向。
顔清沅打過許多仗,最鐘愛的盔甲叫烏雲。鑄此甲的人大概取的是“烏雲壓城城欲摧”之意。
他當年從伍,即将功成名就時就隐身而退,棄武從商。不然,今日他大約也就成了一代名将。
他把那個大箱子逐層拆開,散發着冷冽壓抑的“烏雲”就立在其中。
這玄鐵铠甲像他的人,冰冷,堅毅,散發着凜然的殺氣和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寒意。
燭火下,他輕輕撫摸那副盔甲。
甯昭昭從後面摟住他的腰身。
“當年我從伍。如果沒有棄伍從商,你是不是更喜歡?”他一邊保養盔甲,一邊對在身後摟着自己的小人兒道。
甯昭昭嗤笑了一聲,道:“你就是顔大黑。今日若你是個将軍,你也是個顔大黑将軍,有甚區别?”
她幾乎爬到了他背上挂着了。
顔清沅低聲道:“這次下山,我最擔心的就是你。老頭子倒不足為慮,公孫小女任性而為,側妃又明顯偏袒薛氏,那女人曾經又和宋氏苟合,留在别院就是個禍害。”
甯昭昭從後面用臉貼貼他的,低聲道:“難道我還怕她們啊?”
顔清沅就這麼背着她,拔出塵封已久的佩刀。那乍現的寒光讓她微微眯起了眼。
“要我說不如把薛氏殺了幹淨。”
“那側妃就該瘋了”,甯昭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說她最在意的人應該是你,怎麼就像被下了藥一樣,連我外祖都管不了了。”
顔清沅慢慢合上匕首,一一收好,背着她回到了榻上:“下來。”
甯昭昭聽話地爬下來了,摸了摸他的臉,認真地道:“我會把這些事情都處理好的。”
顔清沅眯着眼睛看着她。
她摟着他的脖子輕聲道:“你放心……這次不像上次,我防着她呢。”
說着,她偏過頭親親他的臉。
她知道他的牽挂。
有那麼一瞬間她是恨不得跟着他一起下山,一起上戰場。那種熱烈得近乎幼稚的沖動,讓她整個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總說他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人,可她又何曾看過他真正遊走生死……
“阿沅我很後悔,後悔當初動了那個心思讓宋氏和顔念平有可趁之機……我怎麼會舍得離開你呢?我真傻。”她眷戀地親吻他的額頭,喃喃道。
顔清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隻覺得柔腸百轉:“昭昭……”
甯昭昭用臉貼着他的脖子輕歎。
“我會守好别院,也守好我自己,等你回來。”
她捧住他的臉,用力吻了下去。
顔清沅輕輕悶哼了一聲,一手搭住她的後腦勺,摟着她轉了個身躺了下去。
“平安回來,跟我生姑娘。”她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