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甯昭昭隻是瞥了碧芹一眼,道:“不出門不代表我就沒見識。”
說到這裡,甯昭昭又在心裡歎氣,覺得再沒見過比原主更逗比的姑娘了。
毀容之前,長相雖然不說傾國傾城,但即使是素面朝天,也足夠甩每天精心打扮的甯苒苒幾條街了。
再加上少時習武,身材高挑修長,端的是豐兇細腰長腿的尤物。尤其是那個上圍……甯昭昭第一次下水沐浴,自己看到都驚了半天。更别提肌膚細膩柔澤,長期不出門,保養得更是白皙動人。得天獨厚天生麗質,這些詞簡直就是為她而造的。
可是好天賦也經不起糟蹋啊。在後娘的壓制下,原主從小到大幾乎就沒出過門,甚至聽着丫頭歧視她的相貌,她還産生了自己是個無敵醜女的錯覺……
什麼叫揣着寶貝而不自知,什麼叫明明是金子還當自己隻是一坨金色大糞……說的就是這個二逼丞相長女了!
碧芹看她臉色不善,便小心翼翼地道:“郡主,若是實在不喜歡她們,不如把她們都趕出去,把我們的人換進來罷。”
甯昭昭回過神,掃了一眼樓下,見那些丫鬟面對青雲衛的小帥哥,渾然不怕,一個個還嬌笑着去逗人家……
青雲衛畢竟是一群年輕男人,面對這樣的場面,也有些撐不住臉皮。
她冷笑了一聲,道:“碧芹,你去,給她們點厲害瞧瞧。”
碧芹正磨牙呢,聞言立刻道:“是!”
說完,碧芹就殺氣騰騰地下了樓。
“這位小哥,您闆着臉幹什麼啊?大清早地把我們拉起來,我們還沒生氣呢。還是說你們都不會笑的啊?來嘛,先笑一個我們瞧瞧……”
說話的是樓裡的三等丫鬟芳珠,人長得妖挑,平時幹正事基本上是見不到她的人影的,和小厮管家等,打情罵俏,倒是屢見不鮮。
那年輕的侍衛臉皮繃得緊緊的,想罵人,可剛才已經罵過了,對方并不買賬,反而你越兇,她就越嬌……
這時候,碧芹從樓梯裡沖了出來,狠狠罵了一句:“都給我站好了!小賤蹄子,沒個正形!現在還是一大早嗎?!主子都醒了半天了,把你叫起來難道還要三催四請!”
一嗓子吼下去,那些丫頭都吓得一個激靈。
芳珠也抖了抖,回過神來,有些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碧芹,最後從鼻子發出了重重的哼聲,嘀咕道:“男人婆,兇什麼……”
碧芹黑了臉,二話不說沖到丫鬟群裡去,把她給扯了出來。
“救命啊殺人啦!”芳珠不料對方上來二話不說就動了手,驚得那是花容失色!
擡頭一看,甯昭昭正在二樓,冷冷地往下看。
一群丫鬟也看見了,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從前……她是個好欺負的。可是,昨晚披頭散發,還毀了容的春陽被拖出去的時候,她們卻都是看着的!
在漪芳樓當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春陽平時都做些什麼,說些什麼混話,她們自然都知道。因此看着春陽臉上那道傷是什麼意思,她們自然都知道。
碧芹習武出身,脾氣火爆,更不會憐香惜玉。把人拖出去以後,二話不說就打了兩個耳刮子。那聲音響得讓人都抖了抖,芳珠被打得臉都變了形,半天都起不來。
“還有誰站不直?自己站出來!姑奶奶給你們松松筋骨,抻抻懶筋!”碧芹兩眼冷冷掃過衆人。
有芳珠的例子在前,誰敢多話?
剛才還颠三倒四的一群女眷,便都站直了身子,低着頭不敢吱聲,隻怕被這女煞神盯上。
碧芹擡頭看了一眼,見甯昭昭朝她點了點頭。
接收到指示,碧芹才又哼了一聲,大聲道:“今兒讓你們站在這兒,就是為了讓你們知道,誰是你們的主子!我們都統已經親自去取你們的賣身契!從前容你們奴大欺主,待會兒都給瞪大了眼睛瞧瞧,自己是什麼下場!”
一番話說得衆人心肝直跳!
這府中上下,不管是什麼樓裡的,賣身契都在胡夫人手上。從來沒有聽過哪位主子自己握着賣身契的道理啊!
“這……”為首的蘭兒低聲想說些什麼,擡頭看了看甯昭昭。
突然,人群就喧鬧了起來。
顔清沅是一大早就出了門。
他今日也是一襲青衣,比其他青雲衛的衣着,則是衣擺袖口多了一圈雲紋。寬肩細腰長腿,相貌豐神俊朗,實在惹眼。可此時衆人眼中看着的,卻是他手上的那個小匣子!
竟真讓他拿到了!還這麼快!
顔清沅上了樓,東西交給甯昭昭。看她懶洋洋地伸手接過去,似乎還挺不待見他的,白了他一眼。
他低笑,道:“如何?”
甯昭昭哼了一聲,道:“算你手腳快。”
其實她心裡好奇死了。胡氏慣會和人打太極,甯昭昭是知道的。
在原主的記憶中,就有一次甯家的太夫人,也就是原主的祖母,難得想起這個孫女,想給她請個女紅師父。結果胡氏每回被叫去,總有一百種理由推脫。
後來太夫人煩了,也就拉倒了。
顔清沅竟然一去就把賣身契給要來了……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看到甯昭昭磨牙的樣子,顔清沅又覺得好笑,道:“幸不辱命。”
甯昭昭已經打開匣子翻了翻,發現樓中丫鬟的賣身契果然一個不少。纖長的手指點了點匣蓋,她斜睨了顔清沅一眼,道:“你再去給我叫個牙婆來。”
顔清沅縱然是頂着侍衛的名頭,又哪裡會做這種跑腿小厮的事情?
再說他剛到京城,讓他去找牙婆,确實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不過甯昭昭還就是故意的。她笑道:“顔都統本事大,才讓你去的。不然,胡夫人一定會想盡辦法擋着的。”
出乎意料的是,顔清沅并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道:“是,我這就去。”
果然轉身就走,倒把甯昭昭看得一愣。
他突然停了下來,回過頭,道:“京城的桂花開了,很香。我進城的時候,聽說品桂樓的桂花糕最是有名。去找牙婆的時候,要不要順便幫你帶一些桂花糕?”
甯昭昭:“……”
而此時,胡氏居住的怡榮居,則是一片烏雲密布。
趙嬷嬷在門口聽打探消息回來的丫鬟說了事情的經過以後,擦了擦額頭的汗,低聲道:“你再去盯着,我去回禀夫人。”
屋子裡,胡氏滿月般的臉,此時陰沉沉的。
“怎麼樣?”
趙嬷嬷跟了她多年,一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她心情已經差到了極點!
剛才那姓顔的護衛都統來過以後,胡氏的臉色就一直沒好看過。此時她又帶來個壞消息,隻怕……
她硬着頭皮道:“大小姐那……一拿到賣身契,就開始清理樓裡的丫頭。已經讓人去叫牙婆。經過昨晚和今天,奴婢覺得,春陽、芳珠、蘭兒,怕是一個都保不住。就不知道紅玉,能不能躲過去……”
胡氏一把把桌上的水壺杯子什麼的都掀到了地上,咆哮道:“反了,真是反了,她還想翻了天了不成!”
又怒罵道:“你挑的好人!春陽谄媚,芳珠輕浮,還有那個蘭兒,看着怯弱,其實一肚子壞水,還貪功沖動!你就不能挑幾個像樣的放進去!”
趙嬷嬷被那壺裡的熱水撒了一手,也不敢喊疼,隻低着頭站着,道:“您消消氣,這不是,還有紅玉嗎……”
心裡卻想着,像樣的能幹的丫鬟,本來就難調教出來。
從前隻當漪芳樓那位是個傻的,誰舍得把好的放到她那裡去?尤其是近幾年,甯大人升了丞相,胡氏的父親胡太師卻已經榮休了。府裡開始漸漸有了年輕的姨娘們,很有些厲害的角色。胡氏對付她們都來不及呢,哪有精力應付個傻子啊?
隻是這傻子怎麼就,突然厲害了……
胡氏氣了一會兒,已經冷靜下來了,略一沉吟,她道:“不能指望紅玉了。那丫頭雖然無大錯,可從前也沒得過那小賤人的青眼。如今她有端王那邊的人用着,就算留着紅玉,也不會讓她近身了。”
甯昭昭隻怕已經有了戒心,肯定不會再用從前沒用過的人。
趙嬷嬷道:“難道真就由着她把人都換了不成?過一陣子,端王爺上了京,這封号可就……”
這幾年胡氏的地位大不如前,若是這次能為相爺争取下封号,也算是大功一件,揚眉吐氣了。因此,胡氏有多心急,趙嬷嬷是知道的。
胡氏聞言冷笑了一聲道:“趙嬷嬷,她以為她把人都換了,就能高枕無憂地等着王爺上京,然後就可以開開心心的做郡主了?哼,真是想得美!”
趙嬷嬷松了一口氣,道:“您這是有主意了?”
說實話,若是甯昭昭有了靠山以後,突然強硬起來,一時之間,還真是拿她沒辦法。
隻是姜到底還是老的辣,趙嬷嬷相信,胡氏一定能想到壓制那小賤人的主意!
胡氏站了起來,冷冷道:“走吧,往慈安樓走一趟。”
慈安樓,是太夫人李氏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