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如火如荼地翻找搜查。
可雖說是九進大院,翻找也有是個頭的時候,金靈還真就是這麼不見了。
甯昭昭說,不相信有人能在顔清沅眼皮子底下把人帶走。而事實上也确實如此。要把金靈從這裡帶走,要避過顔清沅的耳目本就不容易。何況那孩子還有瘋病,時不時就會發作,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從這個大院子裡消失了?
無論多麼不可置信,金靈還就是不見了。而金家畢竟幾代經營黑市,顔清沅根基還淺,無論這孩子有沒有才能,他的存在本身,對黑市都是一個震蕩。
顔清沅自己也明白,若是在一日之内不能把人找出來,以後估計也難找了。
當天夜裡他隔着門去看甯昭昭。
雖然甯昭昭根本不可能逃跑,他還是意思意思布置了不少人在外頭看守。
甯昭昭适應良好,吃了晚飯洗了澡打算睡覺,聽見敲窗戶的聲音,她爬起來開了窗。
一眼看到顔清沅臉色有些疲憊的站在那。
甯昭昭樂了,道:“怎麼了這是,還要倒個院子偷偷摸摸地來看我?”
她現在在的這間屋子正好是這個院子的最左側的一間,因為設計關系,就有個側角,然後角上有個小窗,平時是不開的,也沒人把它當成一回事。
沒想到顔清沅溜到這兒來了。
他打死也沒想到甯昭昭竟然會沖他笑,輕輕淺淺,是她少有的溫柔模樣。
“還沒找到?”甯昭昭看到他一臉的愧疚,心裡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顔清沅漫不經心地道:“嗯,說不定真的被帶出去了。”
他已經派人出去找了,至今也還沒有收到回音。
甯昭昭道:“我不信,他沒走,也走不了。除非有人把他弄暈,擡出去。對了,赤蒙呢?”
顔清沅道:“和你一樣。”
赤蒙也被軟禁了……
甯昭昭愣了愣。
顔清沅歎道:“你湊過來些。”
這小窗戶有點高,大約到甯昭昭兇口下的位置。顔清沅站得位置又有點高。甯昭昭踮着腳往前湊了湊身子。
他雙手插着她的腋下把她抱起,讓她雙腳離地。他低頭親了下來,感覺她的唇有些涼意,他忍不住含住輕輕****了一會兒。
“我今晚出去一趟,誘他們出來。”他貼着她的唇輕輕地道。
甯昭昭頓時也緊張起來,道:“那我呢?”
“你就好好睡。”他道。
甯昭昭:“……”
他穩穩當當地把甯昭昭又放下了,不舍地看了一眼,轉身要走。他心想為何昭昭每次溫柔待他都是在他有麻煩的時候,他一心想跟她親近,又隻能先退開。
甯昭昭嘟囔道:“你自己小心些。”
真找不到,引蛇出洞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甯昭昭在心裡歎氣。
她知道自己現在操心也沒用,索性就不操心了。
閉上眼睛剛睡下沒多久呢,突然就被人吵起來了。
碧芹面上有些焦灼之色,道:“郡主,皇後娘娘身邊的秦尚儀來了。”
甯昭昭吃了一驚,連忙坐了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道:“她怎麼來了?”
尚儀是宮中女官名,也是輔佐皇後主理後宮的很重要的一個職務。這位秦尚儀更是秦家旁支嫡女,相貌平平,但是才華過人,自梳入宮,一直很得皇後寵幸。
一般情況下,她的存在,代表的就是秦皇後。
可是宮裡的尚儀怎麼在這個時候跑到别院來了?
對方點名要見甯昭昭,甯昭昭顧不得細想,連忙穿衣梳洗。無奈去書房見客的時候還有幾個人跟着,表明現在她還是被軟禁的一種狀态。
而此時,顔清沅帶人剛出城,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尖銳的哨聲,響徹雲霄!
絢爛的煙火在頭頂炸開,撐開巨大的支須,仿佛要将整個京城籠罩。那一瞬間黑夜仿佛變成了白晝,極緻的芳華後悄無聲息地灰飛煙滅。
“刹那芳華……”宋一喃喃道。
這是他們的暗号,非常緊急的情況才用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突然又一聲哨聲傳來,尖銳的聲音幾乎擾得整個京城的人都猛的驚醒。然後巨大的煙火再次綻放在夜空。
“竟然連發兩次!”
話落,竟然又是一聲哨聲傳來!
衆人都有些慌亂,下意識地回頭看向顔清沅,頓時都面色大變。
隻見向來無所不能的顔清沅,此時眸中卻出現了極為驚恐的神色。
又一陣煙火升起,映着顔清沅蒼白的面容,半晌,他喃喃道:“昭昭……”
當顔清沅快馬加鞭帶人趕回别院,迎接他的卻是一院死寂。
宋一臉色大變,迅速下馬沖了過去,一腳踹開院門。
顔清沅下馬帶人緊随其後,面沉如水。
大院中黑沉一片,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宋一等人點了火把,腳下竟就是幾具屍體!
“這是……門房?”宋一俯下身探了探鼻息,瞬間臉色更難看了,“斷氣了!”
顔清沅為了誘敵出洞,隻在别院留下了一組十幾人的精騎。雖然戰鬥力驚人,但人數還是少了一些。若是從内亂開始,怕是會猝不及防。
衆人趕到内院,果見整個别院已經被屠盡!
不過是一個時辰不到的時間,甚至更短,對方想必是出動了一支小規模的軍隊,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内滅門!
所幸的是,他們一具一具的檢查屍體,沒有在其中發現甯昭昭。
宋一突然大叫了一聲:“碧芹!”
顔清沅正失魂落魄地打開每一個房間翻找,聽到這一聲猛地回過神來,沖了過去。
隻見宋一把血泊中的碧芹抱了起來,她滿臉是血,已經被人斬斷了一隻手,左心口還紮着一把匕首。
铮铮鐵漢,此時也要落下淚來。宋一喃喃道:“碧芹……”
原來他們早已經兩情相悅,說好等顔清沅和甯昭昭完婚,碧芹滿十八歲,就去請甯昭昭指婚。
如今……還有幾個月便是她的生辰,她卻成了這副模樣!
顔清沅匆匆趕到,探了脈搏發現還有脈息,連忙給她止了血,吩咐宋一:“抱回屋裡去。”
宋一猛的回過神,連忙把碧芹抱了起來。她正撲在主屋的門口,被抱起來的時候左手掉下一個小小的煙火筒,正是刹那芳華。想來她是拼了最後一口氣沖進去放了信。
同時落在地上的,還有一隻曾經能舞劍能執筆的手。
宋一不敢多看,含着淚把她抱進了屋。
顔清沅立刻讓人準備急救。
碧芹身上沒有緻命傷,兇口上的匕首離心口還有一點距離,隻是拔出來的話就很可能造成心脈破裂大出血。
“準備麻藥,參片,銀針套,羊胎線。”顔清沅脫了外袍,束好頭發,洗幹淨雙手。
屋外是屍橫一地,屋内是燈火通明。
宋一跪在碧芹榻前哽咽不肯離去。
衛三把他拖了起來,讓他看顔清沅。
顔清沅的臉色也蒼白得可怕,眼神卻非常鎮定。多少年來,無論經曆怎樣的腥風血雨,宋一他們都習慣了從他身上去尋找安全感。
可是這一次,他的摯愛不知道所蹤,生死不明。他依然還是像原來那樣,那樣鎮定,強大。
宋一慢慢安靜下來,别開了臉。
這時候,榻上的碧芹含了參片後,急喘了一聲,睜開了眼。
宋一沒有上前。他知道碧芹清醒的時間不會很長。
“二爺,郡主……”
顔清沅聲音平緩,輕聲道:“郡主怎麼了?”
“郡,郡主被人擄走……秦……宋……”
她說完這句話,又急喘了幾聲,雙目失神。
顔清沅眼睛微微發紅,這是他竭力克制的表現,但是語氣還是很輕柔,道:“灌麻藥吧。”
隻要……知道她是被人擄走,他總會把她帶回來的。
麻藥端來,碧芹卻别開了臉。
她心知顔清沅馬上要給她看診,以期能保她性命。可她更知道自己生死一線,一旦被灌下麻藥便不知道還能不能醒過來。
因此她幾乎用盡了全部力氣扭開臉,有些着急,氣喘卻更急了起來。
這時候,宋一顫聲道:“主子,她還有話要說!”
顔清沅眸色微沉,俯下身,把耳朵貼在她唇邊。
“郡主……被刺中肩頭後,擄走……”
碧芹拼盡全力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因為情緒過于激動,生生咳出了血,濺了顔清沅一耳朵。
可惜的是碧芹自己也不能确定下手的人是誰,隻說是一群黑衣人,應該是宮裡的人。
他細細聽完,然後直起身子,緩緩道:“派人盯住皇宮,秦國公府,和鎮遠侯府。”
衛三一看宋一那副死樣,歎了一聲,道:“是。”
顔清沅垂眸看着碧芹,道:“宋一,來給她灌麻藥。”
宋一整個人都在發抖。可是顔清沅尚且如此鎮定,隻不過是讓他灌一碗藥而已,他又豈能這樣軟弱?
他接過藥碗,忍着刀子錐般的心疼,走到榻前。
碧芹滿臉是血,咬着參片,雙目失神地看着他。
“不疼的,阿芹乖,吃了藥就不疼了。”他喃喃道,擦去她臉上的血。
那一刻,他沒有看見站在他身後的顔清沅,幾乎也要落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