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甯昭昭起了身,碧芹就在她身邊坐着了。
詭異的是,這種陰森寒冷的地牢裡,甯昭昭的早飯竟然是熱乎乎的滑雞粥,另外就着幾個香噴噴的小饅頭。
是平時她吃的那種象牙小饅頭,不是會噎死人的大饅頭。
女獄卒還特地說了,這是宋大人給她備下的……
甯昭昭喝着粥,聽碧芹說了昨晚的事。
“就是把屬下叫出去,審問了幾句。坐審的是宋大人。我說是我們二爺不小心掉了藥,大約被二小姐撿了去,後來當成芙蓉露給了秦縣主。宋大人問可有人證,我說沒有,不過二小姐身邊的幾個丫頭,大約是知道的。”想到這個,碧芹也有些無奈。
甯昭昭不傻,道:“我爹如果想栽贓給我,肯定會把幾個丫頭料理好……當時我給我爹東西的時候,倒是有個下人在場。隻是,這又不是什麼大罪,就算抓了我爹身邊的人來審,也不能動刑吧。”
打狗還看主人呢。若是把丞相府的家人抓來動刑,那就是不給甯相面子。好歹是丞相,大理寺還是要顧忌幾分的。
宋貴妃都私下暗訪了她,想讓她去賠禮道歉,平息事端。宋顧謹作為宋家子弟,怎麼也不可能把這件事鬧得這麼大。
難道是心虛,所以給她送點好吃的?
碧芹歎道:“難道您腦子一熱就進了大牢啊?之前您是怎麼打算的?”
甯昭昭喝着熱粥,聞言翻了個白眼,道:“我什麼也沒想,我就想在牢裡蹲着。等我外租父上了京,我也不出去。看我爹怎麼圓場。”
“……那他要是說是您因罪獲刑呢?”
甯昭昭道:“我因罪獲刑,難道不是他告的?他是我親爹,把這件事鬧的這麼難看?到時候我外祖父會怎麼想?他想讨好秦家,可也不想和我外祖父鬧翻吧?”
碧芹無奈地道:“您這是給自己找罪受呢。”
“那你的意思是,我該服軟認錯?真是笑話了,他們其實就是覺得我一個大姑娘下了大牢必定會害怕,所以是不是自己的錯我也都認了!可我又不怕,不就是蹲大牢嗎?我要是服軟,他們以後都當我是軟柿子了。”
碧芹心想,您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所以呆在這兒什麼都不怕。
可有人卻心疼得要死呢。也不知道二爺眼睜睜地看着您被大理寺的人帶走,心裡是什麼滋味。
但一方面,她又佩服甯昭昭的倔性和骨氣。甯家那個态度實在是太讓人惡心了,真要輕易随了他們的意,想想還真是讓人不甘心。
甯昭昭其實還有個想法,沒說出來而已。
現在全京城的人都看着她和甯相撕破臉,做父親的把自己的親女兒告下了大獄……
這等醜聞,丢的不僅僅是甯昭昭的臉,甯葳的老臉皮也挂不住。
那這麼一來,以後她要是和丞相府撕破臉,受到的輿論沖擊也會小一些。别人就不會說她不孝順什麼的了,畢竟甯葳辦下的這事兒,全京城的人都看在眼裡。
到時候,甯葳也别想裝出一副慈父的樣子來壓她了。
這麼想着,甯昭昭痛痛快快地喝了粥吃了小饅頭。
大約中午的時候,女獄卒的聲音又傳來,說是有訪客。
甯昭昭擡眼望去,隻見秦淑月帶着顧勝雪,兩個貴女穿着華服,身邊拱衛着一大群丫鬟,趾高氣昂地走了過來。
當時甯昭昭剛吃完午飯,桌子上的碗筷還來不及收拾呢。
秦淑月的面孔有些猙獰,道:“想不到你這小賤人下了大獄,日子竟然過得還是不錯呢。”
甯昭昭一看她們倆,就樂了,道:“還真是臭味相投,蛇鼠一窩。你們倆一起來看我,我怎麼一點都不意外呢?”
顧勝雪那蒼白孱弱的樣子,看着好像比前陣子又瘦了一些。想來封縣主聖旨被阻,這段時間她的日子也不好過。
聞言她就冷笑,道:“堂堂貴女被下了大牢,竟然還一副甘之如饴的樣子?莫不是你本性下賤,覺得被人抓如牢中也不以為恥?”
秦淑月道:“你說說的對,她可不就是不知廉恥!所以才肆無忌憚地和侍衛私通,還勾引宋世子!你瞧瞧她那不知悔改的樣子,這樣的人也敢稱貴女,真是髒了我們京城的地兒!”
甯昭昭涼涼地道:“說誰不知廉恥呢?哦,顧勝雪?你在大長公主宴上踩了我裙擺,還推我下水,我是不是也該把你告上大理寺?”
顧勝雪臉一白,咬牙切齒地道:“你莫血口噴人?我何時推你下水?!分明是你自己跳下去的!”
甯昭昭冷笑,道:“你當天還涼快,我自己跳下水?說出去,誰信啊!”
說完,她又轉向秦淑月,道:“還有你啊,别一天到晚地說我勾引你那什麼宋世子!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成日想着人家宋世子,都得花癡病了!結果倒貼上去人家都不要呢,所以你現在見誰都覺得人家想勾引他吧!”
秦淑月氣得嫩臉爆紅,指着她道:“你,你說什麼!?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甯昭昭摳了摳手指,道:“你耳朵聾啊,我都說這麼大聲了,你還沒聽見?哎喲,我真是佩服你的智商,被人當了槍使,還樂呵呵的呢。”
“誰!你說誰被人當槍使!你這個小賤人,你今天給我說清楚!”
她龇牙咧嘴地想來打甯昭昭,可無奈隔着鐵栅欄呢,她的手伸得再長也打不到甯昭昭。頓時她氣得把手裡的帕子也朝甯昭昭擲了過去,後又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那模樣真是怎麼看怎麼蠢。
甯昭昭樂呵呵地道:“别激動啊,氣壞了身子多不劃算?我說你被人當槍使,你别不信啊。反正我呢,是絕對沒有那個心思勾引你的宋世子。倒是我家裡那個二妹妹苒苒……可就不一定了。”
顧勝雪聞言臉色一變,她一向知道秦淑月是個頭腦簡單,偏偏又極端驕傲的人。此時她專注對付眼前的甯昭昭自然好,但若是讓她轉移了注意力……
她那個沖動的性子,還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到時候,豈不是讓甯昭昭這個小賤人白白撿了便宜,看了笑話?
顧勝雪連忙道:“縣主,您别聽她巧言令色……”
甯昭昭高聲道:“怎麼,還不敢聽啊?”
秦淑月一把揮開顧勝雪的手,指着甯昭昭,道:“你讓她說!”
她的确是頭腦簡單,可是沒聾也沒瞎!平時因為秦皇後的關系,身邊的貴女都捧着她哄着她。可這并不代表,她家長輩就不會提點她幾句。
秦國公夫人就曾經說過她:心性莽直,隻怕被别有用心之人給利用。
此時她就瞪大了眼睛盯着甯昭昭,隻等她說出個子醜寅卯來!
甯昭昭面上浮現出個有些惡意的笑容,道:“說就說麼,你聽好了。我二妹甯苒苒鐘情宋世子,成天在府裡練琴練曲子,想要吸引宋世子的注意。不但如此,她還在外面壞我的名聲,把我說成一個五大三粗的無鹽女。為的不過就引宋世子和我退婚。這也都罷了,你還記得吧,之前不是有我因為被退婚,而毀容自盡的傳聞麼……”
她指了指自己臉上那道還沒有完全消去的疤,道:“就算我真去自盡好了,這都要死了,我為什麼要給自己毀容啊?你秦淑月也是在深宅大院長大的,雖說平時家裡寵着慣着,可是這大宅門裡的腌臜事,難道你沒見過,你想想這些事兒,是不是透着古怪?”
秦淑月聞言沉默了,眼神閃爍不定地看着甯昭昭的臉。
甯苒苒平時裝小意往宋顧謹身邊湊,其實還是很明顯的。隻不過秦淑月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
隻是現在想想,很多事情好像都不對勁。
本來貌若天仙的甯大小姐,被傳言成了個無鹽女,後來甚至自盡毀容?
之前聽說了,她放肆地嘲笑甯昭昭腦子有問題。可是現在看這個伶俐的甯昭昭,又哪裡像個癡傻的?
她也是從小在那種環境下長大,勾心鬥角什麼的,也不是沒見過。随便想想也想得通,甯苒苒鐘情宋世子,因為妒忌和心上人訂了婚的姐姐,所以故意陷害甯昭昭。畢竟甯苒苒生母強勢,要做這些事,實在是太容易了……
到了此時,顧勝雪看秦淑月的神色漸漸變得凝重,也是急了,連忙道:“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你們姐妹之間的事情,和秦縣主又有什麼關系?你被退了婚,難道不會心有不甘?如今隻秦縣主和世子最匹配,你是妒忌得發狂了,才下毒害縣主的吧!”
甯昭昭掩着嘴兒笑,道:“你别沖我嚷啊,誰不知道你顧大小姐最清高,其實心裡也惦記着位高權重的宋家世子?你這是想聯合我妹妹苒苒,利用你們覺得單純莽撞的秦縣主,先把我解決掉啊?”
顧勝雪一聽,就覺得頭皮發麻,她急忙道:“縣主,你别聽這小賤人胡說!她心眼多着呢!如今這般,是想脫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