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兒窪的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整夜,到了早晨頗有人性的停了下來。
宛子城城東,一排排寬敞的房屋中傳來了朗朗的讀書聲,這是張叔夜上任後的做的第一件措施。
說來這張叔夜也大膽,二十兩銀子一個月的酬勞,讓他仗着以往的名号,連蒙帶騙的弄來了一百多教書先生。山寨的适齡兒童不過兩三千人,倒也教的過來。
到了中午時分,孩童們都放了學回去吃飯,金沙灘卻立着許多人,基本上山寨所有的頭領都在此處。
“貴寨的大王還沒來麼?”人群中有一個生面孔有些按耐不住,朝着公孫勝問道。
公孫勝笑了笑并不回答,這樣的鳥問題他懶得回答。要不是哥哥在書信中特意吩咐,公孫勝看都不看這個鳥人一眼。
說來也巧,這厮話音剛落,蘆葦蕩中駛來了一支船隊,衆人都是精神一淩。
“諸位兄弟,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辛苦諸位了!”宋清還沒下船就對着衆人拱手喊道。
衆人急忙回禮。
宋清緩步走下了船,一馬當先朝着聚義廳而去,衆頭領急忙跟上。
聚義廳早就備好了酒水,滿滿當當的擺滿了酒肉。衆人坐定後,廳中隻閃出來了孫立等人略顯尴尬的站在中間。
吳用略一皺眉,急忙上前,将孫立等人安排了下去,心中卻有些埋怨公孫勝,怎麼這麼沒有眼力勁。
公孫勝此時缺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與世無争的樣子端坐在位子上。像這種事情,一百個公孫勝也趕不上長袖善舞的吳用,索性也就不去管了。
衆頭領都坐定後,宋清又說了幾句場面話,這頓接風酒才算正式開始。
剛飲了兩杯,先前問公孫勝話的那個人就坐不住了,頻頻看向公孫勝。公孫勝卻鳥都不鳥他。這人暗歎一句,舉起酒杯對着宋清道:“大王,我家主人還在等待大王的回信…”
宋清舉起酒杯道:“尊使稍安勿躁,今日我剛回山,和諸位軍師商議過後,再給尊使答複。”
那使臣歎了口氣,心中确是有些責怪自己太心急了。隻是現如今自家主人太缺錢了,急切的渴望将這來自中原的酒水換做白花花的銀子。
于廳中火熱的氣氛相比,張叔夜這邊無疑就尴尬的多。
陸登自從下了船,就一直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着張叔夜,這樣的天之驕子,怎麼會投降了這般草寇?簡直就像是一個大富商去給人家當車夫一般,太過駭人聽聞。
張叔夜仕林中聲望甚高,雖然當今天子前兩年偏信蔡京楊戬等人,但是今天天子就把蔡京罷官了,這是聖明天子開始着手整頓朝綱的信号啊!像張叔夜這般因為得罪蔡京才被貶谪的官員,隻怕朝廷已經着手啟用了。
陸登不知道的是,蔡京罷相後上位的王黼壓根就不喜歡張叔夜這幫文人。别說張叔夜被賊捉去了,便是沒被捉,也沒有一絲入朝的可能!
“張相公…你…”陸登思索了半天,到了開口的時候卻不知怎麼說。他不是個迂腐的人,此時還顧得上張叔夜的面子。
張叔夜苦笑一聲道:“子敬啊,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何不以身殉國,反而事賊吧?”
陸登字子敬,和千年前的另一位東吳的謀主的字号一樣。
陸登搖搖頭,自己當時被打暈了,醒來後看着妻子,再也沒有殺身成仁的決心了。自己尚且如此,怎麼能要求别人呢?
張叔夜自嘲似的看了看自己,自言自語道:“我今年五十有二,一輩子為官清廉,偏生到老了還做出這種不忠不孝的事情來,子敬恐怕也看不起我吧?”
陸登急忙回道:“相公,我們雖然被賊人掠上了山,唯有一死而已,相公怎地反到幫助這幫草寇?”
“宋清威脅我,倘若我一日不幫他,他便屠殺一個村落;兩日不幫屠兩個…我雖然知道他是威脅我,但是我不敢冒險啊!為了個人名聲,怎麼能陷良民于水火之中啊!況且…況且這山寨的百姓是無辜的,他們大多都是來自薊州的無辜百姓,本就在遼人的爪牙下苟延殘喘,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子敬,換你來,你怎麼做?”
說着說着張叔夜神情有些激動,他這一生做的哪一件不是為國為民的正事?如今到老了反而失了操行,為賊效命。給親朋好友寫的書信,隻有張伯奮和張伯雄有回信,但是這兩個孩子哪裡是回信啊!這是和張叔夜斷親啊!
陸登不知道用什麼話語安慰這個老人,隻是杯中的酒水一杯一杯的往嘴中灌。
頗有些意氣風發的宋清在飯後卻召集了三位軍師來到了書房,這一個月山寨的變化太大了,書信中哪裡能說的明白?
見衆人來齊了,公孫勝輕咳一聲道:“哥哥,這張叔夜好生了得,他先是給山寨的百姓按照街道編排的保,一保選一德高望重者為保長,保長變成了山寨的最底層管理人員,任何事情隻要召集保長便可!”
言語中,公孫勝對張叔夜推崇甚高,卻是被張叔夜個人的本事折服了。
公孫勝頓了頓又道:“開田鋪路,修學造壩這些事也不用多說,隻是哥哥,那倭人使者的事情還要早日謀斷啊!”
先前的那人原來是倭國一個大名派來的使者,想要購買梁山的神仙釀。
一時間公孫勝有些拿不定主意,特地寫了書信給宋清,宋清回信道等他來了再處置,隻好拖了這麼長的時間。
宋清點點頭,對于東邊的那四個島,感情不可謂不複雜。
那場戰争,給華夏帶來的傷疤怎麼能忘記?
既然倭人主動聯系到了梁山,倒不失為一個插手倭國的機會。
想了良久,宋清對着衆人道:“我想由梁山派人往倭國運送酒水,然後在倭國租借一塊土地,不知這厮會不會答應?”
衆人都是精神一震,這是想幹什麼?
公孫勝點點頭道:“此事不難,我看那使者臉上多有急切…”
話音未落,吳用站了起來,行了一禮道:“哥哥,你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