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妃常不乖:師叔在上

第二十二章 蘇醒

  玉珩聽着他的控訴,臉色發白,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是,你總是為我好,你不忍我以自己性命為代價為她解毒,你趁我不在,利用我對你的信任,利用她對你的毫無防備,先下手為強。”

  玉初目光落在他身上,帶幾分悲怆的蒼涼,輕輕道:“當年珍貴妃死在你面前的時候,你是什麼感受?如今可還記得?”

  ‘珍貴妃’三個字就如同利劍一般刺進玉珩心口。

  他忽然呼吸急促面色慘白,眼神裡蔓延着血色和疼痛。那一年的記憶接踵而來,她的面容在時光長河中彌久不散,清晰的浮現在他眼前。

  躍然紙上…

  玉初看着他的神情,知道自己的話戳痛了他。

  “我仍舊記得,當初你妥協,将皇後的位置留給了馮家女,曾說過的話。你說不願我再受任何威脅…可是今天,威脅我的那個人,是你!”

  玉珩手指緊握成拳,臉色白得吓人,瞳孔裡都是悔恨自責痛苦之色。

  “阿初,對不起…對不起…”

  正是因為他前半生身不由己為人傀儡,甚至落得這一身病痛,所以他希望他的弟弟不要步他的後塵。

  阿初,應該有更廣闊的路要走。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病痛纏身,生不如死的滋味。

  可他忘記了,失去摯愛,又豈止是痛不欲生?正如當年的他,恨不能随幼淑而去。

  如今,同樣的悲劇,險些發生在阿初身上。而且,還是他親手主導。

  “我不願你與我一樣…”他面色痛楚,顫抖着說道:“我答應過母妃,要好好照顧你。你成家立業,我很開心。但是…我不能讓你罔顧自己性命…”

  “所以你就要殺她。”

  玉初僵直的站着,眼神裡劃過萬般複雜的感情。他伸出左手,無名指銜接的那個地方傷痕未消。那道疤痕提醒着玉珩當日發生的事,那截斷指的溫度仿佛還在他手心流淌。

  “阿初…”

  “兩歲那年,我初次進宮,你喝下馮太後送給我的毒酒,自此武功全廢,甚至落了這一身病痛。”

  “三歲那年,榮親王府被誅,你犧牲自己好容易培養出來的心腹,将我救出苦海,一路躲避追殺,将我送去雲夢谷…”

  “八年前,太後知道我還尚存于世,抓了珍貴妃逼你誘我入局。你為了護我,并且避免再不被威脅,親手殺了她…喬家滿門被誅,隻餘下一個養女喬丹凝。”

  說到這裡,玉初頓了頓,眼神裡疼痛又交織着無數複雜情感。

  “後來我為父王謀反,與你裡應外合逼馮太後還政于你,厮殺中你替我擋了她一劍,險些喪命…”

  玉初聲音在顫抖。

  “我自幼學醫,就是想要治好你的病。再後來,我遇見她…”

  他緩緩放下手,在身側緊握成拳,仿佛在極力克制自己波動的情緒。

  “你可知每次我看她發病吐血的時候是什麼心情?你又知每次看見你舊疾複發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又是什麼心情?我學藝十幾年,一身醫術,卻獨獨救不了我最想要救的人…”

  “我想要救她,也想救你。”

  他眼底有疼痛的盈光閃爍,“那許多年裡我就在想,為何當初中毒的人不是我?為什麼此刻躺在床上病體纏身的人不是我?如果你能好起來,哪怕要我拿自己的命去換,我也願意。對她,也一樣。”

  “因為你們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你,我最尊敬的大哥,竟要殺她。”

  玉初嘶啞着嗓音,眼中盡是凄涼。

  “你要殺她,便是在剜我的心。”

  這句話讓玉珩腦子一空,眼前一霎黑白不分,雙眸裡盡是恐慌。

  “阿初,你…”

  玉初已經低下了頭,聲音壓得極低。

  “我不曾想過,這世上第一個給我兩難抉擇的人,會是你。”

  “她被舅舅送去重音了。”他聲音比剛才更嘶啞,帶着無法抑制的痛楚,“隻有甯晔可以救她。”

  “你是我的大哥,從小到大為我犧牲為我鋪路的大哥。無論你做了什麼,你都是我的兄長。她險些命喪你手,我卻連為她報仇的勇氣都沒有…”

  “所以,大哥…你知道麼?我失去她了…我再也沒有立場再也沒有資格去講他接回來。我永遠的…失去她了…”

  他絕望的語氣讓玉珩險些窒息。

  “阿初…”

  玉初慘然一笑,一字字艱澀的說道:“明日就宣告天下,解除婚約…”

  玉珩目光睜大,驚駭慌亂的看着他。

  玉初向後退,說完那句話,他仿佛已被抽幹了靈魂,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走了出去。

  身後,玉珩看着他的背影,從榻上栽落…

  **

  翌日,玉珩下诏,宸王玉初和鳳陽侯蘇淺璎的婚約解除。

  滿朝詫然,面面相觑卻沒問。

  那日玉初闖宮玉珩下令阻攔,幾乎血染宮廷,這事兒自然是瞞不住的。

  安樂公主喬丹凝因妒生恨謀害鳳陽侯蘇淺璎,以至于蘇淺璎險些喪命,後被送往重音求醫。

  甯晔對蘇淺璎的心思,本已不是什麼秘密。

  有些人大約也能猜出,玉初和蘇淺璎的婚約作廢,和這位重音剛登基不久的少年皇帝有關。

  玉珩沒有解釋,當事人玉初也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讓人莫名畏懼。

  墨玄也在場,他對此沒表示任何異議,旁人自然也不會不怕死的多問一個字。

  自那以後,玉初就稱病不上朝。

  玉珩素來對他縱容,自然不會有半分微詞,朝臣也習慣了。

  墨玄走了,廣堯卻還留在宸王府。

  玉初自那日從宮中回來,就沒說一句話,看起來一切正常,但他這個從小看着他長大的師父看在眼裡卻知道,這隻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他倒不是怕玉初想不開做什麼傻事,蘇淺璎還活着,他就不會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顧。更何況他如今即便再是痛恨玉珩,也不會對玉照國全然的置之不理。

  他自己的徒兒,他自然是清楚的。

  他就是擔心,這孩子講所有的苦痛都憋在心裡,遲早得憋出病來。

  所以他得在這裡看着他。

  **

  消息很快傳遍天下。

  玉初和蘇淺璎這一對璧人本就極受關注,兩人好容易熬到賜婚,沒想到這才過了不到一個月,居然又解除婚約了。不知其中詳情的人難免詫異奇怪,畢竟兩人身份在哪兒擺着,自是要調查個清楚的。

  再加上如今三國戰争,唯獨玉照置身事外。作為一個合格的政客,這一點不符合玉初的風格。然而這樣的平靜隻是暫時的,沒多久,白鳳那所謂已‘暴斃’的九公主出現了。

  老臣們将她扶上了帝位,混亂的朝綱暫時緩解。

  登上皇位寶座的九公主第一件事,就是對玉照國發起求盟書。

  玉珩接了。

  很快,玉照出兵,目标天熙。

  玉初可以不插手重音和白鳳的戰事,但他可以開拔攻打天熙。

  甯晔想獨占鳌頭,他偏不如他所願。

  而此時的燕綏已經帶着蘇淺璎來到了長京。

  蕭懷離引路,卻是帶着兩人去了曾經的太子府,并對燕綏解釋道:“這是陛下的吩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燕綏知道,所以他并沒有說什麼,帶着蘇淺璎去了甯晔住的地方。

  甯晔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

  燕綏再看見甯晔,那是滿心厭惡。甯顔的弟弟,光這一條就讓他沒好感。原本還覺得這小子是個情種,行事也還算君子,沒想到和他姐姐一樣卑鄙無恥。

  甯晔已經褪去了深黑色龍袍,換上便衣。他看着燕綏懷裡沉睡的蘇淺璎,然後走過去,“有勞燕谷主。”

  燕綏雖然厭惡他的虛僞,卻也知道此時此刻救蘇淺璎是關鍵,所以盡管不情願,還是将蘇淺璎交給了她。

  “救不活她,我便讓你的皇宮連同整個長京都化為烏有。”

  他如斯威脅警告。

  甯晔知道虛張聲勢,并沒說什麼,抱着蘇淺璎去了内室。

  蘇淺璎中毒已久,縱然之前已經穩定下來,卻也不過是暫時的。此刻她臉色依舊蒼白,昏睡的樣子如同十年前的那一晚。

  心口似被針紮一樣。

  甯晔抿唇,從懷中掏出一個盒子,打開,紅光閃爍,是上次為她解毒之時留下的另外一半丹藥。

  火翼麒麟的内丹。

  當初他們聯手殺死了火翼麒麟,逃走的時候,他接住了這顆内丹。

  符焰谷覆滅以後,周圍所有的東西都被銷毀得一幹二淨,就隻剩下這顆内丹,可以與她體内的血砂相生相克。以毒攻毒的方法太危險,一旦成功卻是最有效的。

  上次皇姐給她下媚藥引發血砂毒發,她奄奄一息,他冒險用了半顆内丹。再加上之前給她服下的冰肌玉骨改變了她的血色,這才逃過一劫。

  他視線讓蕭懷離送去了冰肌玉骨提煉的半顆丹藥,保住了她的命,同時也是一種牽制。這世上隻有他有冰肌玉骨,隻有他能救她。

  “璎璎…”

  他撫着她的臉頰,感受着屬于她的溫度,那是好不容易才争取來的,珍貴的,這一生也不願放手的…

  “我說過,你遲早會回到我身邊。”

  “我早已入地獄,你怎能和别人在天堂歡笑?”

  “你若是醒來,會恨我的吧?”

  他笑了笑,眼神裡沒有喜悅隻有蒼白。

  “恨吧,我甯可你恨我,也不願你對我無動于衷。”

  他取出剩下的那半顆内丹。

  這次毒發之前,她的身體本就每況愈下,再加上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體内所有的藥物全都混合在一起,壓迫了她的神經。

  也就是說,暫時的成了活死人。

  火翼麒麟的内丹本是極熱之物,給她服下後就會和血砂相撞。若是有效,就能一點點逼出她體内的殘毒。若是無效…

  甯晔抿着唇,眼中浮現一抹自嘲。

  她說得對,他做事向來喜歡用最極端最尖銳的方式。無論是曾經為刺激她恢複記憶的火燒靈佛寺,還是盛京城外的殘忍厮殺場景,亦或者不惜騙她服下冰肌玉骨做藥引,以換來今日用最危險的方式為她解毒。

  他明知道,若是不能成功,她會數毒齊發,血盡而亡。

  可他仍舊選擇這麼做了。

  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的時候已是一片平靜。

  冰肌玉骨早已準備充分,以及其他陰寒的藥物都搗碎了放在旁邊。

  這一路上燕綏已用自己的内力給她疏通經脈,避免她不至于經脈堵塞而四肢殘廢。

  一個時辰的藥浴準備好以後,他将她放入浴桶中,把冰肌玉骨撒進去。

  霧氣蒸騰,掩蓋了她的面容。

  她逼着眼睛,眼睫都沒有動一下,全然一副人人宰割的模樣,瘦弱得讓人驚心而心疼。

  藥浴能激發她體内的藥性,活絡血液,将她體内的血砂蘇散開來,如此才能一點點的祛除。

  兩個時辰以後,他扯下青衣長裙将她全身包裹着走出浴桶,取出内丹,順着被冰融化的冰肌玉骨,順着喉嚨給她喂了下去。

  這次,很順利,一滴不剩。

  蘇淺璎的臉色開始不停的變幻,體内藥物相沖,讓她極為痛苦難受。

  甯晔又将視線準備好的所有陰寒藥物全都給她喂下去。

  體内冷熱交替,蘇淺璎面色一會兒白一會兒紅,痛苦的扭曲在一起。

  甯晔知道她受不住數中藥物的沖擊,所以給她喂下藥以後就給她傳輸内力,幫助她自動運行真氣,來抵抗劇毒的折磨。縱然如此,她依舊生不如死。

  偏偏還喊不出來。

  那種痛苦,非常人能體會。

  甯晔抿着唇,臉色有些白,眼神卻黝黑如此刻窗外的夜色。

  蘇淺璎在睡夢中掙紮,隻覺得一會兒置身冰窖,一會兒又被烈火烤着。那種疼痛,仿佛要将她的靈魂撕裂成兩半。

  胃部翻騰,五髒都跟着受了牽連,渾如驚雷劈下,讓她整個人都似在大海裡搖曳求生的一葉扁舟,不知何時就會沉入海底。

  好幾次,她都快要被這冷熱交替的痛苦折磨得沒了呼吸,甯晔忙給她喂藥。

  血砂可以吞噬毒物,對于無法和它相抗衡的要,也都會一一吞噬。所以,他必須寸步不離的在這裡守着,随時準備給她喂藥。

  “噗――”

  蘇淺璎突然半起身,一口血就這樣吐在了甯晔身上。

  甯晔沒躲,眼裡浮現喜色。

  因為她吐出的血比常人顔色深,還帶着微微幽藍和黑色。

  那是血砂。

  隻要吐幹淨了,就沒事了。

  血砂在她體内蟄伏十六年,如今再加上各種藥物相沖,味道極其難聞,幾乎讓人無法忍受。

  甯晔卻面不改色,甚至連衣服都沒換。

  越是這個時候,他越要守着她,不能出半分差錯。

  每隔半個時辰,蘇淺璎就得吐一次,每次都吐在甯晔身上。

  她依舊閉着眼睛,隻是本能的将那些毒吐出來。

  甯晔摸準了她吐血的頻率,每隔半個時辰都會主動扶着她的肩,讓她吐的時候靠在自己身上,不至于醒來以後肩背酸痛。

  整整一夜,甯晔都守在床邊。直到天明,辰時初,間斷吐了一夜的蘇淺璎這才消停下來。

  她臉色白得吓人,整個人憔悴得如同一張紙。

  甯晔為她探過脈後,神色卻是松緩下來。

  成功了。

  血砂徹底清除幹淨。

  樂槐從外面走進來,一屋子的腥臭味撲面而來,她聞着卻是心酸。

  從來沒見過陛下這般待一個女子。

  但願蘇姑娘醒來後不要再離開陛下了。

  “陛下。”

  她小聲道:“幹淨衣裳已經準備好了,您先更衣吧,奴婢這就着人将屋子收拾幹淨。”

  甯晔嗯了聲,也沒讓人伺候,自己很快換了衣服,然後将蘇淺抱起來,去了蘅芙苑。

  “去準備熱粥。”

  “是。”

  立即有丫鬟領命而去。

  燕綏在門外等了一晚上,此時見他抱着蘇淺璎走出來,立即迎上去。

  “怎麼樣?”

  他眼神急切而擔憂,尤其看見蘇淺璎似乎比昨日來的時候更憔悴,心裡就不免忐忑不安。

  “毒已經解了,隻是還有殘毒未清,醒來後還需要以藥物清除。”

  整整一夜,甯晔未曾合眼,還得不時的給蘇淺璎關注内力保證她不要因無法抵抗内丹和血砂的沖擊而喪命。所以此時的他也是面容疲憊憔悴,語氣卻沒有半分波動。

  燕綏總算松口氣。

  “那她何時才會醒來?”

  甯晔低頭看着昏睡的蘇淺璎,蹙了蹙眉。

  “暫時不确定。但她現在很虛弱,必須靜養。”

  也就是說,燕綏不能帶她離開。

  燕綏繃着臉,沒說話。

  來了重音,甯晔自然是不會傷害蘇淺璎,這一點最起碼能夠保證。

  于是他道:“我得住下來保護她的安全,陛下不會反對吧?”

  雖然甯晔看起來是挺君子,但之前是因為蘇淺璎體内血砂未解,最忌諱男女情事。如今血砂解了,又住在太子府,甯晔這個僞君子,能最出什麼事來,就不一定了。

  萬一他想着生米煮成熟飯就不怕蘇淺璎反悔了直接來個霸王硬上弓怎麼辦?

  所以,他得在這裡盯着。

  甯晔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卻也沒反對,含笑點頭,道:“燕谷主大駕光臨,乃弊國之幸,想住多久都沒問題。燕谷主長途跋涉昨夜又一夜未眠,想來也累了客房朕已讓人準備好,這就讓人請燕谷主下去休息。”

  蘇淺璎如今這個樣子,甯晔就算想做什麼也下不去手。畢竟好不容易才救回來的,甯晔再怎麼樣都不可能為了一己之歡不顧她的性命。

  所以燕綏隻是輕哼一聲,又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轉身去了客房。

  甯晔抱着蘇淺璎去了蘅芙苑。

  他早就已經吩咐過,罷朝七日。奏章全都送到太子府來,他不曾耽誤政事,大臣們自然就不會有任何微詞。

  前線戰争激烈,因為玉照的插足,讓天熙那邊措手不及,再加上玉初親自帶兵。他如同猛虎下山,收編之前連連打了敗仗的白鳳殘兵,整合後迅速反攻。

  他向來都是戰場之神,打仗的時候,他冷酷,鐵血,殺伐決斷。

  不到半個月,就已經幫白鳳收回三個城池。他沒有停下,而是乘勝追擊,将天熙的大軍,逼退關外。最後,天熙不得不罷戰求和。

  玉初說到做到,他不會插手白鳳和重音之戰,九公主知曉各種關翹,自是理解。

  反正沒有了天熙的騷擾,白鳳自然就能專心對付重音。隻是這麼久的戰事,仍舊還是讓白鳳傷了一定的元氣。再這麼和重音打下去,吃虧的是白鳳。

  于是剛登基的年輕女帝與衆臣商議以後,願意割讓城池求和。

  重音那邊甯晔很快給出了答案,接受議和。

  于是這場戰争以白鳳國割讓西北無座城池而告終。

  重音撤兵。

  而先後曆經内亂又因外患損耗經濟以及軍事力量的白鳳,此時百廢待興,集中休養生息,以期恢複往日國力。隻是誰都知道,除非天下太平個三年五載,否則白鳳國想要和其他幾國相抗衡,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退兵以後,玉初依舊沒有去上朝,而是直接去了呼倫草原。

  收服突厥以後,草原民衆需要統治教化。前些日子太忙,他雖有安排,卻未曾親自去督促。為避免再次動亂,他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馴化他們的叛逆兇殘,再循序漸進,将他們和玉照子民同化。

  至于遠在重音的蘇淺璎,沒人敢在他面前提起。

  那是他心中的傷,輕輕一碰便痛心疾首。他越來越沉默,如非必要,幾乎不說話。

  慕容鎖煙和依斐看着都暗自着急。

  “這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蘇姑娘去了重音,王爺就該去把她搶回來才是,怎麼跑來這裡一個人傷心?”

  玉珩毒殺蘇淺璎的事自是不能被人知曉,所以不知詳情的慕容鎖煙才有此抱怨。

  “那個甯晔,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也不知道用了什麼卑鄙手段,把蘇姑娘給帶走了。”

  說到這裡,她就不禁咬牙切齒。

  依斐不說話,眼中卻難掩擔憂。

  “鎖煙,不可胡說。”

  剛處理完公事的慕容秋澤走過來,剛好聽到這句話,輕聲呵斥。

  依斐立即退後一步,拱手一禮。

  慕容秋澤如今算是封疆大吏,依斐和慕容鎖煙都是他直屬下屬,聽他号令。

  慕容鎖煙癟癟嘴。

  “本來就是。”

  她就是不喜歡甯晔,僞君子,卑鄙無恥。

  慕容秋澤皺了皺眉,看了眼緊閉的房門,眼中也不由得露出擔憂之色。

  但他比慕容鎖煙和依斐都要理智,冷靜分析道:“以王爺的性格,沒有去重音将鳳陽侯帶回來,必然有苦衷。你不可在這裡胡說八道随意揣測。”

  慕容鎖煙卻道:“有什麼苦衷?王爺明明那麼喜歡蘇姑娘,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她留在甯晔那個笑面虎身邊?萬一…”

  怕她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慕容秋澤連忙拉着她來到僻靜的地方,瞪她一眼,道:“你既知鳳陽侯是王爺心中寶,說話就注意點,别沒頭沒腦的徒惹王爺傷心,知不知道?”

  慕容鎖煙哦了聲,随後眼珠子轉動,悄聲道:“哥,不如我和依斐去重音,把蘇姑娘救回來?”

  “不行。”

  慕容秋澤斷然否決。

  “王爺未曾發兵重音,就必然有所顧忌。再說甯晔也非等閑之輩,你們這樣貿然前去,性命不保不說很可能還會中計連累王爺。你給我消停點,别惹亂子,否則我就向王爺請命送你回京,讓娘把你關在家裡,不許出門。”

  慕容鎖煙立即苦了臉,扯着他的袖子撒嬌。

  “哥…”

  慕容秋澤看着她眼巴巴的可憐模樣依舊不為所動,闆着臉道:“聽話。”

  慕容鎖煙知曉她這個哥哥有多固執,所以隻好放棄。

  慕容秋澤見她聾拉着臉滿臉沮喪,心中不忍,放緩了聲音道:“你和依斐怎麼樣了?”

  慕容鎖煙一愣,随即面色浮現幾分紅暈,眼神閃躲,道:“就那樣呗,還能怎麼樣?”

  慕容秋澤瞧她一副女兒家嬌羞的模樣就笑了,眼神溫和而寵溺。

  “這些日子我也看在眼裡,王爺身邊的人我信得過。母親那邊我也已經與她說了。你與依斐本就有婚約在身,當初他父親擔心連累慕容家,才固執的解除婚約。如今你對他有情,他也對你有意,等時機到了,你們倆就成親吧。”

  饒是慕容鎖煙再是性子大大咧咧,仍舊不免有些害羞。

  “哥,你說什麼呢?好像我嫁不出去似的。”

  慕容秋澤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有些感歎道:“我的寶貝妹妹長大了,也該嫁人了。”

  慕容鎖煙羞澀的低下頭,又想起自家主子來,神色就不由得有些挫敗。

  “哥,你說萬一蘇姑娘就這麼留在重音,做了甯晔的皇後,那王爺…”

  慕容秋澤沒說話。

  他是不知玉初和蘇淺璎之間的種種,卻能看得出來玉初對蘇淺璎情根深種。若蘇淺璎真的嫁給了甯晔,他也說不準玉初會做出什麼事來。

  “而且我擔心…”

  慕容鎖煙皺着眉頭,憂心忡忡道:“皇上就這樣下旨解除了婚約,蘇姑娘會不會就此對王爺心生嫌隙?或者她明白王爺的苦衷,為表忠貞,對甯晔的逼迫抵死不從。如果是那樣,蘇姑娘不就危險了麼?”

  “瞎說什麼?”

  慕容秋澤責備道:“甯晔既對蘇姑娘一往情深,怎舍得傷害她?”

  慕容鎖煙哼哼兩聲。

  那可不一定。

  就甯晔那樣的僞君子笑面虎,明知道蘇姑娘不喜歡他還強求,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好了,具體事情的真相是怎樣我們都不清楚。”慕容秋澤道:“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等。等王爺的決策,等王爺的命令。”

  “嗯。”

  慕容鎖煙很希望自家主子直接下令攻打重音,把他們家王妃給搶回來,順便把甯晔給揍一頓,那才解氣。

  她等着那一天的來臨。

  **

  蘇淺璎沉睡後,甯晔一直寸步不離的守在身側,燕綏自然天天都來探望。

  他自然是巴不得甯晔離蘇淺璎遠遠的,但這是人家的地盤,他也不好說什麼,隻能盯着這小子,省得他趁蘇淺璎沉睡占她便宜。

  第七日夜,亥時。

  甯晔正準備去外間的軟榻上休息,卻聽得蘇淺璎嘤咛一聲。

  他立即回頭,眼裡升起一抹光。

  “璎璎。”

  他在床邊輕聲呼喚,“璎璎,快醒醒,醒醒…”

  誰?睡在喚她?

  蘇淺璎皺着眉頭,慢慢的睜開眼睛。沉睡黑暗太久,睜開眼的一瞬間看見光,她有些不适應,下意識的伸手去擋。

  甯晔立時側身,擋住刺眼的燭光。

  “璎璎。”

  好一會兒,蘇淺璎才重新睜開眼睛,目光有短暫的迷茫,然後漸漸聚焦。

  熟悉的面容躍入她眼中。

  “甯晔?”

  她睡得太久,所以一開口聲音還有些低啞,吐字倒還清晰。

  甯晔給她把了脈,确定沒有什麼大礙了才放下心來,對外吩咐道:“把熱粥端上來。”

  自從她昏睡後,他日日都讓人準備好食物。她随時都有可能醒來,必定肚子空空。大病初愈,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隻能喝粥。

  蘇淺璎的确很餓,意識卻漸漸清晰。

  她看着周圍的擺設,眼底浮現熟悉的光色,随即便明白了所有。

  昏迷前她聽到玉初的聲音,在玉照國,甯晔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将她擄走。

  除非,經過玉初的首肯。

  可是,為什麼?

  忽然想起方才甯晔給他把脈的那個動作,随後就感覺自己雖然渾身無力,經脈卻十分順暢。中血砂十多年,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身體狀況,此時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你替我解了血砂?”

  那一次舜英給她下藥引發了血砂,是甯晔給她壓的毒。

  那麼這一次……

  甯晔扶着她坐起來,蘇淺璎想抗拒,然而渾身無力,隻能由着他。

  這時候,樂槐端着熱粥進來了。她看見蘇淺璎醒來,臉上也浮現起欣悅的笑。

  “陛下,粥來了。”

  甯晔接過來,“下去吧。”

  “是。”

  樂槐福身退出去。

  甯晔用湯匙攪拌了兩下,舀了一勺,遞至她唇邊。

  “睡了太久,先吃點東西補充體力,來。”

  蘇淺璎很抗拒與他有什麼親密的接觸,她偏過頭。

  “你以為我解毒為要求,逼阿初不得不将我送到你身邊,對不對?”

  玉初對她占有欲十足,怎可能這樣輕易的将自己交給甯晔?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定然是受他脅迫。而這世上能讓玉初受威脅的,不外乎是自己罷了。

  心中憤怒痛楚凄涼全都寫在臉上。

  她看着他的眼神沒有了往日那種朋友間的溫和,隻餘下失望和冰冷。

  甯晔沒否認。

  他知道她的聰慧,自然也料到她能猜到這件事的始末,所以并沒打算分辨。

  “我想,你也不遠他以自己的壽命或健康為代價,來為你解毒。”

  一句話将蘇淺璎所有怒火堵在喉嚨口。

  毒發的時候,她聽清楚了玉珩所說的每一個字。

  難怪,玉初說要去雲夢谷。難怪,他說回來了以後就能給自己解毒。

  卻原來,是以這樣的方式。

  心中交通,再加上方才醒來,渾身的疲憊和憔悴齊齊湧上來,她捂着心口,痛得幾欲昏厥。

  甯晔看着她,看着她為别人痛,看着她眼中為别人閃爍的淚光。

  這是預料的結果。

  然而,心依舊會痛,一寸寸,蔓延至四肢百骸。

  在她眼裡,他就是個為了得到她不擇手段厚顔無恥的卑鄙小人。

  隻有玉初,即便曾傷害她,她依舊包容原諒,依舊可以和他雙宿雙栖。

  明明,他才是最初讓她動心的那個人,不是麼?

  他斂下眼睫,道:“你現在很虛弱,需要進食補充元氣…”

  蘇淺璎一把打翻他手中熱粥,悲憤的看着他。

  “甯晔,你覺得這樣有意思麼?”她道:“你救了我,我本該感激你。可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你在一點一點的消耗我對你所有的感恩和愧疚。我不想恨你,從現在開始,除了我這條命,我再也不欠你什麼了…”

  她不顧自己此時虛弱的身體,掀開被子就要下地。

  甯晔按住她的雙肩。

  她掙紮,“你走開,别碰我。要麼你殺了我,要麼就放我走,别想着囚禁我,也别想着威脅我…”

  甯晔任她拍打,任她鬧,等她吼得累了,沒力氣了,才道:“你是需要我用其他的方法給你灌下去嗎?你知道的,我很樂意配合。”

  蘇淺璎立時沒了聲。

  她知道,他口中的其他方法,就是嘴對嘴給她灌下去。

  她臉色漲紅,憤恨羞惱的瞪着他。

  甯晔不為所動,“我不是他,不會安慰你,也不會哄你,更不會縱容你的任性和無理取鬧。我向來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應該是知道的。如今你在重音,在我的地盤上。在這裡,你就必須收起你所有的利爪所有仇恨和不甘。因為在這裡,掌握你生死的人,隻有我。”

  蘇淺璎怔怔的看着他,這樣冷靜到冷血的甯晔,是她不熟悉的,甚至是陌生的。

  甯晔半俯身,雙手還按在她的肩膀上,青絲垂下來,他目光沉如黑夜,分不清是喜是怒。

  見她終于老實了,他才道:“再準備一碗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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