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回來了……好累!”
陸仁府坻的門前,陸仁帶着幾許的疲憊之态跳下了馬車。現在已經是建安三年的正月末,已然是新的一年的開春之季,陸仁自然要去往各屯,主理今年的春耕工作。而這一圈巡視下來,可真不是一般的累。
陸誠和陸信跳下了馬,走過來對陸仁作勢欲扶,陸仁則沒好氣的把這倆男生推開:“去去去,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就是累了點而已,哪用得着人扶?你們倆先進去讓人去浴池燒水,等會兒我們哥仨一起泡個澡,你們倆小子幫我搓搓背。”
陸誠和陸信應了一聲就先奔進了府去,婉兒和陸蘭這時也都下了馬車,陸蘭的手裡還拿着一整籃的野花。看看陸仁那副倦惰的樣,陸蘭故作嫌棄的向陸仁擠了個鬼臉後道:“大人,小蘭到義舍去了,丁姨看見這些野花肯定很喜歡。”
陸蘭口中的丁姨就是丁夫人。因為丁夫人與曹操已經正式離異,而且曹操已經讓卞夫人成為正室,旁人不能再稱呼丁夫人為“夫人”,所以陸仁這幫子人都改口稱丁夫人為“丁姨”。
陸仁向陸蘭點了點頭,陸蘭就一蹦一⊕↑,跳的往撫幼義舍去了,婉兒則在後面急喊道:“小蘭你慢着點,别摔着了!”
“知道了啦!”
看着陸蘭遠去,陸仁與婉兒相顧一笑,正準備進門入府,另一頭卻傳來了曹操的聲音:“義浩這是巡田歸來吧?辛苦了!”
陸仁和婉兒都是一愣,随即忙不疊的向曹操施禮問候。再看曹操是穿了一身尋常的便裝,身邊則跟着同樣是一身便裝的許褚,再就是少量的便裝随從。看樣子曹操這是出門逛街,而依曹操現在的穿着打扮,如果是不認識曹操的人,多半還會以為這不過是普通的富戶老爺帶了點家丁出來閑逛。
曹操一生尚儉,在非正式的場合其實都是很随和的,至少在陸仁看來,曹操在其事業的前期就總是這個樣子,而且穿得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跑到他這裡蹭幾杯酒喝也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當下陸仁不敢怠慢,把曹操的這一行人迎入了府坻之中。
因為天氣不錯,午後的春陽中帶着幾許暖意,曹操也就不想在廳室中悶着,和陸仁一起坐到了後院的亭中。侍從送上了果酒小菜,曹操随意的喝了幾口之後就笑道:“義浩啊,依你之見這禁酒令,孤是不是應該取消了?”
陸仁稍稍一怔,因為他沒想到曹操會來上這麼一句,所以也吃不準曹操這個時候來這麼一句是有什麼意思,因此在低頭思索了片刻之後,陸仁小心的回應道:“曹公去年下達禁酒令的目的是為了節約糧食,本意是好的,不過……請恕在下直言,自上古時期有酒以來,但有祭祀便不可無酒,所以酒本身就是我們中原子民的一種文化傳承。一味的去禁酒不但沒什麼意義,反而會為曹公你徒惹無謂的怨恨。與其如此,到不如試用他法去加以引導。”
曹操笑道:“文化傳承?這話聽着到是和孔文舉的那些話有些相近。隻是這天下間,真的又是無酒就不可行嗎?”
陸仁心說也不是沒酒就不行,比如說伊斯蘭教義就是不準碰酒的。不過這種話陸仁可不敢說出口,因為陸仁也不知道這會兒的伊斯蘭教義國家有哪些。而面對曹操的問話,陸仁也是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大膽的回應道:“曹公且恕在下無禮。在下在這裡大膽的問一句,如果讓曹公你從今天開始,從今往後滴酒不沾,曹公您自己能做得到嗎?”
曹操當時就是為之一愣。而在愣過之後,曹操便放聲大笑,笑過之後才向陸仁道:“說得好,說得好!想不到孤居然也會有作繭自縛之時。罷了,孤于去年春夏之季發下禁酒一令,其實也是擔心許都新建之初錢糧耗費頗大,若不加以節制恐生出饑馑之事。而現在看來,孤的這份擔心到是有些多餘了。”
說着曹操便向陸仁頗有深意的道:“袁術在去年僭越稱帝,孤急于為朝庭征讨逆賊,秋糧初收不久便帶兵出征,因此也未曾過問去歲屯田獲谷多少。直至近日,孤才從文若處得知去歲得糧一百七十餘萬斛,超出孤所預期之數甚多。一百七十餘萬斛……單是這些糧草,便可使孤在兩年之内的征戰無有糧草之憂,于此事之上義浩你功不可沒。隻是你立下如此大功,孤卻一直都未曾對你有所爵賞,到真是虧待于你了。”
你說陸仁哪敢在曹操的面前邀功請賞讨獎金?真要是那麼做了不是在給自己找不自在嗎?再者陸仁還真的就從來沒有在意過爵賞方面的事,畢竟再有個兩年半左右的樣子就能穿回去了,所以此刻陸仁連忙擺手幹笑道:“哪裡哪裡,苦勞我是有一些,功勞還真不敢當。而且這也是老天爺給了點面子,沒鬧過什麼脾氣,不然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沒啥用處。”
說實話,陸仁的這些話雖然是有那麼點謙遜到虛僞的地步,但在那種時代,文職官員的功績基本上都是日積月累的堆出來的,不像戰将打一場仗下來功績值就蹭蹭蹭的往上竄。陸仁也正因為是知道這些,同時很清楚自己的功績值應該還沒達到某個标準,所以也不敢有點什麼居功自傲的舉動。
對此曹操卻呵呵一樂:“義浩過謙了!不過現在孤雖然對你有爵賞之心,但現在剛剛入春不久,突然一下對你有所爵賞是有些說不過去。這樣吧,若是你今年屯田獲谷複能有去年之數,哪怕是少了個十幾二十萬斛,孤都必然會授給你爵位食邑,同時官進兩級。有功之人,孤是斷然不會有所慢待的。”
陸仁仍舊尴尬的笑而擺手:“不敢當不敢當,真的不敢當。到是我這個人身上的毛病不少,沒準哪天就會一不小心犯下過錯。真到那時,還望曹公能從輕發落。”
曹操一聽這話,點指着陸仁說不出什麼話來,隻能是笑而搖頭而已。而在笑過之後,曹操又灌了口果酒,卻稍稍的皺起了些眉頭道:“這果酒雖然不錯,但太甜了點。義浩你這裡還有沒有谷酒佳釀?”
陸仁道:“還有一些早先蒸釀下來的谷酒,自曹公下達禁酒令之後在下不敢有違政令,所以把那些酒都封藏了起來。不過偶爾老郭那個酒鬼到在下這裡來,還是會被他軟磨硬泡的弄些出來給他解解酒瘾,不然我想讀會兒書都會不得安甯。”
曹操笑道:“奉孝幾近于嗜酒如命,兼之一向與你交厚,知道你這裡有好酒自然會如狂蜂浪蝶般的趨赴而來。罷了,且不說他,給孤也換一些你這裡的谷酒佳釀吧。”
陸仁應了一聲,随即讓人去取了一壇米酒來。那個時代的谷物酒類基本上都是單純的發酵酒,而陸仁弄出來的酒則是在發酵的基礎上進行了一定程度的蒸餾提純,在曹操的禁酒令下達之後又封存起來在土裡埋了近一年的時間,因此現在一拍開封泥,頓時便酒香四溢,馬上就勾得曹操喉頭亂動,也不知幹咽下了多少的口水,就連侍立在亭下的許褚都忍不住探了探頭。
曹操見許褚在亭下眼饞得緊,随即向許褚笑道:“仲康也來喝點?”
許褚饞歸饞,此刻卻在幹咽下了口水之後面色一正,嗡聲嗡氣的向曹操道:“主公離府出遊,末将身負主公安危之任,唯以謹慎為重,不敢貪杯。”
後世的人一般都會認為許褚是個和張飛差不多的人物,其實真的是搞錯了。許褚雖然是武夫,但為人性格相當的謹慎,絕不像張飛那麼莽撞,更不會像張飛那樣見了酒就啥都不記得了。特别是在曹操的安全問題上,許褚更是絕對的小心,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馬虎,更何況許褚還有典韋作為前車之鑒。若非如此,許褚又怎麼能成為曹操、曹丕、曹睿這三代人最信任的保安部部長?要換成一個張飛那樣的,但凡是頭腦清醒一點人都不敢把人生安全交給張飛那樣的人來負責吧?
曹操見了許褚的反應是表示贊許的點了點頭,也沒有強行的讓許褚入亭飲酒,不過目光卻飄向了陸仁。陸仁好歹也混了這好幾年的,馬上就明白了曹操的意思,立刻就命人另取了兩壇酒出來交給許褚的部下,意思是讓許褚下了班之後帶回去喝。
曹操見陸仁這麼識相,就又向陸仁笑了笑,再環視了一下周邊便問道:“糜家小姐呢?”
陸仁道:“早些時候她在城南數十裡處購置了田宅。現在季已開春,她帶着家丁僮客忙着那些田畝之事去了。”
曹操“哦”了一下,并不多過問什麼,而是和陸仁聊起了閑天,當然時不時的也會問詢一下許昌周邊各屯的情況。這個樣子,到挺像是一個領導用聊天的方式在向下屬詢問工作情況。
就這樣聊了一陣,曹操忽然話題一轉:“許久未曾聽聞過義浩你的笛樂了。猶記得那一日的宮中盛宴之上,義浩你引笛數曲,在座官卿無不交口相贊。隻是孤自天子都許之後就時常在外征戰,所入耳者盡是刀兵戰鼓之聲,偶爾的想聽聽音律聊以自娛都難以如願。今日既然到了你的府上小坐,義浩可否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