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馬場,雪後方睛。
一大早,牧奴們都已集合起來。連同填補空缺的五百人,和之前沒有參與騎兵訓練的其他牧奴,總共八百多餘人,全部精神抖擻的站在觀馬台下,等候小侯爺的挑選。
因為小侯爺要“練兵”的消息已經傳開,而進入北軍成為精銳的五百牧奴,早已經成為這些人的人生目标,他們也想獲得鯉魚跳龍門的機會,隻不過想要獲得機會,還需要小侯爺的垂青。
作為小侯爺的師弟,李敢承擔了挑選人手的重任。相比起牧奴的期待,他的内心滿是激動。因為他也以為代師傳藝的‘師兄’要“練兵”,期待着又有新的戰法推廣,挑選起牧奴也是格外的精神。
按照小侯爺的要求,這次挑選的标準倒也簡單,隻是先将老弱病殘者排除,再按照身高和體重排除掉一部分,最後再從剩下的牧奴中,挑選善于奔跑、跳躍的人選。
唯一讓李敢和牧奴們都感到疑惑的是,這次小侯爺隻要一百個人,這個标準遠低于當初訓練牧奴的數量,讓李敢有些懷疑僅僅一百個人,能有什麼特殊的新戰法。
不過,作為趙啟明的腦殘粉,李敢并沒有過多的質疑,從頭到尾都在嚴格的挑選着。而因為淘汰率實在太高,牧奴們唯恐失去這次機會,所以都拼了命的積極表現自己。
這熱火朝天的場面,讓山坡上的趙啟明感覺很是滿意。
因為連同李敢在内,所有人都以為他要練兵,就像灌夫一樣,一開始就有了過高的期望,等到知道小侯爺要幹什麼,看出了小侯爺的驕奢淫逸,定然會大失所望。
而大失所望之後,就不會有人麻煩他,那他也就可以繼續遊手好閑的生活。
“真是個完美的計劃啊。”趙啟明眯起眼睛,惬意的自言自語。
此刻在他旁邊,有個拿着竹簡和毛筆的年輕人,正低頭寫着什麼。
趙啟明看了這家夥一眼,皺了皺眉。
此人姓許,是灌夫派來的第四位馬丞。其實說是馬丞,更像是“監軍”,其主要職責,是跟在小侯爺的身邊,把小侯爺的所有訓練内容都全部記錄下來,然後呈報給灌夫那老流氓。
“剛那句話不用記。”
小許低頭,飛快的在竹簡上寫下“剛那句話不用記。”
“我說剛才那句不用記,你聽到沒有?”
小許停了下來,用嘴含了含毛筆,然後嘴唇烏黑的寫下“你聽到沒有。”
趙啟明有點生氣了,直接走過去将小許的竹簡搶了過來,發現自己從早上開始說的所有話,包括“奴兒給我倒杯茶”“果兒你姐有沒有男朋友”,居然全部記錄在案。
“這簡直就是監視!”趙啟明惱羞成怒:“不準再記我的生活瑣事。”
小許眨了眨眼,然後點頭。
趙啟明也不想難為人家,就将竹簡還了回去,可小許雙手接過之後,看着趙啟明,提着筆的手懸在空中,這“随時準備着”的架勢,顯然在等着趙啟明下一句話。
“你是不是還打算繼續?”
小許低下頭,飛快的在竹簡上寫下“你是不是還打算繼續。”
“我真服了你了。”趙啟明拂袖而去。
小許緊跟在後面,邊走邊低頭寫下“我真服了你了”。
此時的挑選似乎已經進入尾聲。沒有被選中的牧奴們垂頭喪氣的離開了,而精挑細選剩下的那一百個人則神采奕奕,筆直的站着等候趙啟明的檢閱。
“都挑好了?”趙啟明背起手來,眯着眼睛。
李敢難耐興奮,走過來朝趙啟明行了個禮,然後說:“都已經選好了。”
奴兒也從人群裡鑽了出來,擦了擦鼻涕朝趙啟明問:“接下來幹什麼?”
趙啟明沒理這小子,打量了面前這一百個人,果然是清一色的壯漢,拉出去足以成為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集團,看來李敢和奴兒是嚴格按照要求挑選的。
“那我就做最後的挑選吧。”趙啟明背着手,眯着眼睛問了句:“跟着小侯爺混,形象是很重要的,所以你們中有長得醜,容易吓着孩子的,就都自覺點離開吧。”
牧奴們對望,然後竊竊私語,最終卻無人離開。
這讓趙啟明相當滿意,因為這群臭不要臉如此自信,居然沒人承認自己醜。
“很好。”趙啟明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後繼續問:“另外,跟着小侯爺混,忠誠也是很重要的,所以當中有人要是覺得小侯爺長得不帥,也都自覺點回去吧。”
牧奴們對望,稍微猶豫,然後硬着頭皮,全部留了下來。
“你們是誠實的。”趙啟明露出贊賞的笑容,大手一揮的說:“就選你們了。”
牧奴們松了口氣,紛紛露出慶幸的笑容,覺得能夠得到這樣的機會,就算在小侯爺是不是長得帥的問題上做出如此違心的表态,甚至于撒下如此彌天大謊,那也是值得的。
“我們接下來幹什麼?”奴兒牽着他的戰馬長須,再次興奮的發問。
這次趙啟明仍然沒有理會他,朝牧奴們說:“回去養精蓄銳,明天開始訓練。”
“是!”
眼看着牧奴們滿心歡喜的離開了,趙啟明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異微笑。
“那我們接下來幹什麼?”奴兒繞到趙啟明面前,繼續追問。
趙啟明這次沒有回避,直接拿出了兩份竹簡,朝奴兒和李敢晃了晃,然後鄭重其事的說:“在訓練開始之前,我們要準備些東西,這個任務就交給你們了。”
李敢和奴兒對望,然後精神抖擻的說:“我們一定辦好。”
“這份竹簡送去少府。”趙啟明将第一份竹簡給了李敢:“去找徐少監,就說是三河馬場的趙啟明最近有大動作,請求他鼎力相助,盡快将竹簡上所畫的東西趕制出來。”
“是。”李敢領命,接過竹簡就翻身上馬,往長安去了。
“這份竹簡送去武庫。”趙啟明将第二份竹簡給了奴兒:“去找江大人。”
“是要武庫鍛造兵器嗎?”
“你怎麼那麼多問題。”趙啟明瞪了眼奴兒:“是铠甲,讓江大人幫忙。”
奴兒領命,騎着長須離開了馬場。
趙啟明欣慰的看着兩人遠去,不禁想起那天在馬場中,少府徐少監和武庫江大人信誓旦旦向他保證,以後有什麼需求盡管開口的樣子。
這兩個人同樣以為小侯爺無所不能,對小侯爺未來在軍事上的貢獻有着堅定不移的信念,所以趙啟明這次要宣告他的驕奢淫逸,這兩個人也應該包含在内。
相信這兩位大人鼎力相助之後,發現小侯爺隻是為了取樂,肯定會破口大罵。光是想想這兩位大人氣急敗壞的樣子,趙啟明就覺得心情很好。
不過,最應該氣急敗壞的應該是灌夫那老流氓。
這次的事情,也應該讓那個老匹夫也參與進來,反正當初灌夫也說了,有任何需要盡管開口,比徐少監和江大人還要豪邁,當然得讓他大出血一次。
想到這裡,趙啟明轉過身,看着監軍小許。
不出意外,這家夥把剛才所有的話都記錄了下來,而且因為記錄的太多,毛筆上的墨水已經所剩無幾,頻繁的用嘴巴去含,讓監軍小許嘴唇烏青,形同中毒。
“小許啊。”趙啟明眯起眼睛。
小許看了他一眼,然後在竹簡上寫下“小許啊”三個字。
趙啟明氣的差點想打人,但他還有正事要辦,所以他繼續笑眯眯的說:“你既然是太仆大人派來的人,那就幫幫忙,也替我給太仆大人送信一趟,如何?”
小許這是才停止記錄,看了看趙啟明,然後行禮說:“馬丞大人盡管吩咐。”
趙啟明滿意的笑着,然後拿出最後的竹簡,遞給小許說:“兩件事,第一件是訓練花銷巨大,讓太仆大人送點錢來,就先拿個五十金吧。”
小許慌忙接過竹簡,然後在竹簡上寫下“五十金。”
“另外,讓太仆大人找人給我做個球出來。”
“什麼球?”
“他媽的球。”
小許點頭,然後在竹簡上寫下“他媽的球。”
“這句不用記。”趙啟明從牙縫裡蹦出這幾個字,然後微笑着拍了拍小許的肩膀,提醒說:“那顆‘球’的樣式我已經畫出來了,在竹簡上,你交給太仆大人便是。”
小許點了點頭,然後行禮,合上竹簡,往馬場外去了。
随着這最後一份竹簡送出,趙啟明“驕奢淫逸”所需要的東西,就基本開始準備了。至于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那倒也簡單,讓那一百個人陪他玩“橄榄球”而已。
相信一百個勇士追着球滿場跑的樣子,肯定會讓前來檢閱的灌夫氣個半死吧。
可誰讓你個老匹夫隻說弄出點東西,沒說一定要和軍事有關呢?
趙啟明打定了主意,要讓灌夫給他找來的人為他取樂。而且他還一定要聲勢浩大,所以隻有二十二個人追着球滿場跑的“足球”,在他看來既不聲勢浩大,也太文明了些。
而前後需要百十個人的橄榄球運動,首先人數上肯定是聲勢浩大的。
其次,讓三十個身穿铠甲的匈奴漢子追着球滿場跑,還要憑借着高大的身體互相沖撞,那人仰馬翻、塵土飛揚的樣子,肯定荒唐無比,足以把灌夫氣得當場吐血。
這無疑是趙啟明最希望看到的。
他很佩服自己的計謀。
小侯爺就是這麼英明神武,明見萬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