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外,秦文拎小雞一樣,把一個中年人扔到地上,朝趙啟明行了個禮。
趙啟明點了點頭,打量着這個中年人。
看樣子秦文要比作坊裡的護衛要文明一些,至少這個中年人的臉上沒什麼外傷,隻是因為被放在馬背上一路颠簸過來,除了表情有些驚慌之外,隻是衣服和頭發有些淩亂而已。
“閣下就是精工坊的孫老闆吧?”趙啟明問。
孫老闆趕緊從地上爬起來,露出讨好的笑容,行了個禮說:“見過小侯爺。”
“嗯!”趙啟明點了點頭。
站起來後他才發現,這孫老闆穿得富貴,還佩戴着一塊碩大的玉佩在腰間,很像長安城中那些王孫貴族,但說話時獐頭鼠目,眼珠亂轉的樣子,讓人很沒好感。
“這個夥計是你作坊裡的人?”趙啟明看着孫老闆。
孫老闆其實早就發現了自己的夥計,此時聽到趙啟明的問話,忽然間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大喊:“小的有眼無珠,不知這瓷器作坊是小侯爺的産業啊。”
趙啟明沒說話,秦文卻大步上去,抓着孫老闆的衣領一個大嘴巴下去,孫老闆就慘叫着倒在地上,像顆球一樣翻滾,嘴裡還不停發出“嗚嗚”的慘叫。
“我在這問話呢,你把人下巴給卸了我還怎麼問?”趙啟明瞪了眼秦文。
秦文似乎覺得有理,于是用手扣住孫老闆的下巴,咔擦一聲:“小侯爺,裝回去了。”
趙啟明點了點頭,被秦文抓住也真夠倒黴,不管從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到了他手上就不再是個人,管你什麼器官,想拆就給你拆掉,想不拆又立馬給你裝回去。
可憐啊。
趙啟明同情的看向滿頭大汗的孫老闆:“問你什麼說什麼,沒問的就别多嘴,懂不?”
孫老闆臉色發白,趕緊朝趙啟明說:“那夥計,那夥計的确是我精工坊的人。”
聽到這話,趙啟明贊賞的看了眼秦文,心說這手藝可以啊,給人下巴裝回去立馬就能說話,而且還是真話,就憑這信手拈來的架勢,能比得上三甲級醫院骨科老中醫了。
“你讓他來作坊偷師?”趙啟明看向孫老闆。
孫老闆轉了轉眼珠子,小心的看了眼趙啟明,然後不停磕頭,帶着哭腔說:“小的該死,小的鬼迷心竅,小的以後再也不敢幹這種事,請小侯爺就放過小的這次吧。”
“放不放過你咱們一會兒再說。”趙啟明想了想:“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孫老闆小心的擡起頭,看向趙啟明。
“聽你的夥計說,你們精工坊已經知道了燒紙瓷器的原料,工序方面也掌握了十三道之中的七道。”趙啟明露出和藹的笑容;“跟我說說,這些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孫老闆咽了咽口水,看向那個夥計。
秦文二話不說,揪住孫老闆的衣領,看樣子打算又要動手。
孫老闆可不知道自己又要被拆掉哪個器官,趕緊大喊:“我說我說。”
“那就說吧。”趙啟明示意秦文退下。
可就在這時,作坊外又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趙啟明眯着眼睛看去,發現領頭的腰間佩着綏帶,想來應該是個官員。
“是内史府的人。”胡先生在旁邊提醒。
這時,那官員帶着幾個差役停了下來,正匆匆走了過來。
而趙啟明/心中有些思量,内史府的人在這個時候來作坊,十有八九和精工坊的事有關。
“小侯爺。”來的内史府官員匆忙朝趙啟明行禮:“方才有人舉報,說東鄉亭有刺客作亂,下官急忙帶人趕來,不知小侯爺是否無恙?”
“我沒事。”趙啟明笑了笑:“也不是什麼刺客,兩個賊人而已。”
“内史府治下竟發生這種事情,實在是下官的失職啊。”這個内史府官員滿臉慚愧,然後瞪着孫老闆和他的夥計說:“這兩個刺客如此大膽,下官一定嚴加審問。”
趙啟明看着這個内史府官員,然後問了句:“閣下貴姓?”
“下官姓周,是内史府内史丞。”那官員再次行禮。
趙啟明不禁犯嘀咕,心說這内史丞雖然不是内史府中多大的官,但也不是一般人能驅使的小吏,現在居然勞師動衆來東鄉亭,過問兩個偷師不成的小賊,還真是挺給面子的啊。
想到這裡,他笑了笑,朝那個官員拱了拱手,然後說:“想來其中必有誤會,心懷不軌的隻是兩個賊人而已,我與瓷器作坊的趙老闆自會處理,就不用麻煩内史府。”
“若隻是兩偷師賊人便也罷了,下官隻怕此二人隻是謊稱行竊,暗地裡另有圖謀。”内史府官員認真的朝趙啟明建議:“小侯爺,還是把人交給内史府吧。”
“交給内史府?”趙啟明看了看這個内史府官員,心中更奇怪了。
這家夥居然不仔細詢問案情,反而隻想着要把人給帶走,這可有些不同尋常。
想到這裡,他看了看孫老闆。
這家夥居然也不辯解什麼,始終低頭跪着,什麼話也不說。
“抱歉。”趙啟明已經猜出了什麼,直視着内史府官員說:“這兩個賊人來瓷器作坊偷師,事關瓷器工藝的機密,我要先審問了之後,再交給内史府。”
“原來小侯爺是有這樣的顧慮。”内史府的官員似乎松了口氣,然後朝趙啟明說:“小侯爺放心,無論這兩個賊人謀劃何事,下官都能審問出來,且嚴加保密。”
“你是說你現在就要把人帶走?”
“就不能喝杯茶,等上一等?”趙啟皺了皺眉。
内史府官員咬了咬牙,終于還是朝趙啟明說:“小侯爺有所不知,這孫老闆其實是武安侯府上的親戚,在下也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将這孫老闆帶走。”
“武安侯?”趙啟明恍然大悟。
這麼說來事情就很清楚了。
原來,孫老闆明知東亭侯府和瓷器作坊的關系,仍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因為背後有武安侯撐腰,恐怕那精工坊也是這武安侯的産業也說不定。
如果是這樣,倒也難怪事情敗漏之後,武安侯就這麼快讓内史府來撈人了。
畢竟,武安侯田蚡,可是當朝太尉,地位僅次于魏其侯的朝中大員啊。
“還請小侯爺不要讓下官為難。”内史府官員再次行禮,然後超趙啟明說:“小侯爺請放心,下官也一定會禀告處理,嚴加懲治這孫老闆,給小侯爺一個交代。”
“從我這把人要走,轉頭就交給武安侯府,這就是你給我的交代?”
“還請小侯爺不要讓下官為難。”
趙啟明看着内史府官員,心裡不爽。
現在可是漢武初年,貴族在自家封地裡抓了賊,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就算皇帝也不能幹涉,而現在這個内史府丞,居然拿武安侯的名頭來壓人?
趙啟明不想惹事,但也沒有被人欺負的道理。
他目光一閃,朝秦文打了個眼色。
秦文會意,上前一步,到了趙啟明面前,手按着刀柄,望着内史丞。
但就在這時,作坊前的大路上,遠遠有輛馬車駛來。
仔細一看,趙啟明認出了那輛馬車。
因為那馬車是他婆娘靜安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