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牢之罷官
p
就在兖徐前線軍情一日三變,急等後方支援時。
遠在建康的東晉宰輔司馬道子不僅不思調兵遣将抵禦胡人入侵,反倒因一己之私罷免了劉牢之職位。
罪名是畏懦,說白來便是怕死!
事情的起因是,後燕出動數萬人馬,南下掠奪人畜糧草,并圍攻廪丘。
高平太守徐含遠派人八百裡告急,請求坐鎮彭城的劉牢之出兵。
按說劉牢之身經百戰,麾下又有北府兵這等精銳,更受命鎮守淮陰、彭城,負責淮北一線軍事防務,有責任也有能力出兵援救高平。
即便他曾經在慕容垂手上吃過虧,可也不至于怕死而見死不救。
怎麼可能會畏敵不前?
其實這裡面有問題,而且有大問題。
衆所周知,當今東晉朝堂之上,主相之争已達白熱化。
不管是司馬道子還是司馬曜,心中早已沒了江山社稷,一心隻想着争權奪利。
總體來說,司馬曜由于占着大義名分,暫時占了上風。
而司馬道子卻不甘心,一心想将王恭、殷仲堪等天子心腹扳倒。
尤其是王恭,此人坐鎮京口,節制數萬北府兵,對司馬道子威脅甚大。
然而王恭不僅是國舅,還出身太原王氏,勢力龐大,司馬道子一時間根本扳不倒對方。
搞不了王恭,那就斷他的臂膀――北府軍。
于是在心腹王國寶建議下,司馬道子将黑手對準了王恭麾下大将劉牢之。
依照往常,朝廷在接到前線急報後,直接給劉牢之下令就行。
不過司馬道子玩了一個心眼,他先将朝廷的命令送到揚州王恭手上,然後再由王恭給北府軍劉牢之下令。
從程序上來說這沒錯,王恭作為劉牢之直屬上司,的确該他給劉牢之下令。
可眼下前線戰事如此緊急,戰場之上,情況瞬息萬變,哪裡容得了耽擱一分半鐘?
就這樣朝堂下達的出兵命令硬生生晚了兩天才到劉牢之手上,如此一來原本已十分危急的軍情,問題更大了。
兩天時間,對于一場戰役來說,耽擱地也太長了。
面對已不可挽回的局勢,劉牢之怎麼還敢主動前去送死?
如果劉牢之不管不顧堅持去救援,當北府軍千裡迢迢趕去後,後燕人以逸待勞,北府軍能讨得什麼好?
一旦損失過大,戰後劉牢之還不得被北府衆将埋怨死,他以後還怎麼統領北府兵?
于是,見死不救這頂大帽子,自然而然地戴到了劉牢之頭上。
主将去職,前線北府兵群龍無首,一時之間亂象四起。
作為北府兵名義上領導,王恭對此十分頭疼。
沒得辦法他隻好上書朝廷,建議派人代替劉牢之去收拾爛攤子。
王恭的建議得到了朝廷上下同意,可在挑選人選時又犯了難。
排除劉牢之後,北府軍中尚有何謙、諸葛侃、高衡、劉軌、田洛、孫無終等一幹宿将。
然而這些人早已功成名就,失去了繼續沙場拼搏之雄心。
且又得知敵人乃慕容垂,故紛紛以各種理由推脫朝廷征召。
天子司馬曜聞之勃然大怒,親自下旨從年輕一輩中挑選堪當大任者,前往徐州迎敵。
就在朝廷上下左右為難時,王恭再次上奏天子,舉薦了鷹揚将軍劉裕。
作為軍中後起之秀,又同為天子心腹,再加上劉裕為人八面玲珑,使得劉裕備受王恭器重。
同樣,一看見劉裕這個名字,天子也非常滿意。
雖說劉裕資曆尚淺,但畢竟是他自己的心腹,用起來比那些北府兵中刺兒頭們放心。
再者,天子原本扶持劉裕便是為了分化瓦解北府兵,如今機會擺在眼前,他怎麼可能不抓住?
接下來順理成章,天子以劉裕為行彭城内史,率部北上徐州抵禦胡人入侵。
人要不走運,喝涼水都塞牙;走運了,天上還會掉金子,而且直接掉進自己懷裡。
劉牢之坐着沒動被橫禍砸破頭,而劉裕遠在京口卻頭上砸了大大餡兒餅。
……
當劉裕接到天子聖旨時很是吃了一驚,完全沒想到好事會落到他身上。
沒錯!雖然有些人畏懼慕容垂,将北上視作險途,可劉裕卻巴不得率軍北上。
要知道他躲在京口練兵,已有一年時間。
一年來他早出晚歸,風吹日曬,在劉懷素等心腹兄弟協助下,終于練兵有成。
自接到青兖徐遭遇鮮卑人入侵消息後,他便盼着能早點上戰場。
可劉裕也知道,即便朝廷調派援軍也沒他什麼事。
畢竟他在北府兵中隻是個小輩,再怎麼也輪不到他出馬。
結果沒想到,這好事最終還真落到他頭上。
回到營地後,劉裕立即召集心腹商議。
當劉懷素、劉道鄰、索承明等人得知劉裕被調往徐州時,全都忍不住興奮起來。
與功成名就的北府衆将不同,他們大多數人還都是白身,正需要軍功來博取功名利祿。
劉裕環顧衆人一眼,刻意提醒道:“大家不要高興太早,此次北上危險重重,不但敵人十分強大,甚至自己人也有可能從中扯腿。”
“啊?既然如此危險,那不如不去啦。”
“混賬!你想抗旨嗎?”
被劉裕一瞪,妻舅臧壽立馬把脖子一縮,再不敢有異議。
劉裕瞥了一眼索承明,躬身請教道:“對此次北上,不知主簿有何高見?”
“主公擔心劉牢之暗中掣肘?”索承明不答反問。
“是呀,劉牢之乃北府之膽,威望素著。”
“這一次被司馬道子搞了個灰頭土臉,心裡肯定不舒服。”
“萬一此人從中掣肘,那我軍北上之行危矣。”
“其實主公也不用過于擔心,卑下有一計,可保劉牢之不但不敢掣肘主公,還得大力支持咱們。”
“哦?是嗎?願聞先生高見。”
“聽聞劉牢之有一子,頗有乃父之風。”
“将軍前去拜訪劉牢之時,不妨提出請劉敬宣一同領兵北上。”
“這樣一來,即便劉牢之因罪免官,卻也不會因此而遷怒将軍。”
“說不定還會看在劉敬宣面上,暗中給予支持。”
“啊?這樣一來不是平白分一份功勞給劉家?”劉道鄰頗有些不舍。
“你懂什麼?!打仗罪忌諱搶功勞、吃獨食,咱們勢單力薄如何是鮮卑人對手?”
“這時候拉上劉敬宣,不但免了後顧之憂,還能多一強援,何樂而不為?”
“主公,這可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假若弄好了,咱們将跳出京口這個牢籠。”
聞言,劉裕微微颔首,也清楚索承明話中深意。
随着實力越來越大,京口已漸漸成為束縛他進一步發展壯大的桎梏。
在京口,雖然有天子、王恭不遺餘力支持,可也因為在天子、王恭眼皮底下,使得劉裕無法随心所欲騰挪。
“徐州雖是前線,看似危機重重,實則安全得很。”
“河北慕容垂已老,雄心不再,更别說後燕還有西燕、北魏兩大宿敵,根本無暇南顧。”
“而這一次慕容垂之所以大舉南征,不過是為了填補西征失利虧空罷了。”
“将軍到任之後隻需稍稍挫一下敵軍鋒芒,不使其過于深入騷擾即可。”
“等将來魏燕打成一鍋粥時,将軍就可高舉北伐大旗,北上收複失地。”
“隻要能收複失地,将軍必将聲望高漲。”
“有了名望,再加上戰功赫赫,将來還有誰能阻擋将軍入主朝堂?”
“哈哈哈,先生過譽了,欲可沒想那麼長遠,隻希望這一次能順利擊敗入侵胡虜,保一方百姓安甯。”
“另外,聽說慕容垂乃當世名将,欲仰慕已久,正好領教領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