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祭拜黃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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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滔渭水從寶雞峽出了西山,便流進了八百裡關中平原。
掙脫了群山峻嶺的束縛後,河床一下子變得寬闊起來。
沿途接納了秦嶺山脈流出的無數小河,到達關中平原後,河床更寬闊,水流更豐沛。
與後世幾近斷流不同,眼下渭水河面足有一裡多寬。
河道中水深流急,波瀾壯闊,濁浪洶湧,滾滾東流。
滿載着木材、山貨、米糧的大船可沿渭水直達潼關,入黃河至中原各地。
渭水,既造就了八百裡富饒秦川,也阻斷了南北交通。
而讓人驚訝的是,千百年來,渭水上竟沒有一座固定大橋。
渭河兩岸人們來往,往往是“冬春靠便橋,夏秋靠渡船”。
便橋一般在霜降以後搭建,用木料和木船搭成,到來年清明時節拆除。
這一段時間為渭河枯水期,便橋不會被沖垮。
其餘多半年時間,南北行人、商旅往來全靠木船擺渡。
鹹陽渡口,乃南北交通樞紐,行人客商、車輛騾馬徹夜不息,為秦中第一大渡。
河西軍南下後,鹹陽秦軍自知不敵,紛紛棄城南逃。
臨走之前,秦軍放火燒毀了鹹陽便橋,并将岸邊船隻盡數擄掠到南岸。
河西軍進抵渭水北岸時,才發現不僅便橋被毀,岸邊也空空如也,唯餘渭水濤濤。
立馬渭水岸邊,衛朔撇撇嘴道:“後秦動作挺快,可惜呀,我軍暫沒打算南下。”
這時,崔宏打馬上前,躬身禀報:“大都護,李暠傳來急報,想讓我部派兵北上,與其南北夾擊北地郡。”
“可!讓蒯恩、檀道濟留下駐守池陽、鹹陽等地,朔将親自北上北地郡。”
“北地郡乃偏僻小地,秦将狄伯支更是躲在富平城苟延殘喘,何須主公親征?”
崔宏滿臉不解道:“臣以為,隻需遣一上将出征,自可手到擒來。”
“再說,戰場上兵兇戰危,萬一您有任何閃失,豈不讓我等追悔莫及?”
“是呀,是呀!”
“殺雞焉用牛刀,末将願替主公出馬,蕩平北地群胡。”
見狀,衛朔忙出言解釋道:“朔執意北上,非為征讨諸胡,而為了祭拜軒轅黃帝。”
……
在安定大軍攻略泾水沿岸諸城時,上郡李暠部也不甘示弱。
與王仲德合力拿下河西之地後,李暠迅速西渡洛水,兵圍杏城。
在李暠咄咄逼人之下,秦将狄伯支隻好率衆退守北地郡。
北地郡民少地狹,夾在馮翊、扶風兩郡間,面積僅比新平郡大上那麼一點點。
眼下北地郡已被河西軍重重包圍,狄伯支根本沒信心再打下去,可又不敢投降。
畢竟大都護衛朔是出了名的仇恨胡虜,尤其對各胡虜貴族,鮮有優容者。
十年來,大都護用數以萬計的胡虜首領、貴族頭顱,鑄就了赫赫威名。
然面對河西軍碾壓似的強大,除了感到恐懼外,他渾身上下充滿了無助感。
如今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掉,狄伯支束手無策,隻能坐困富平等死。
數萬河西軍兵分兩路,一東一西,如黑雲摧城,氣勢磅礴,吓得北地諸胡紛紛逃難。
由于,大量胡人逃亡富平,一時間富平縣内聚集了數萬羌氐胡虜。
狄伯支原本還為手中兵力不足苦惱,如今憑白來了數萬胡虜,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面對各地胡虜逃亡,而河西軍依然不慌不忙,繼續穩紮穩打,步步為營。
李暠由東北向西南,衛朔由西南往東北,兩支河西軍不斷壓縮胡人生存空間。
三月中旬,衛朔統軍兵臨黃白城(今三原縣東北),旬日就拿下了富平西邊門戶。
正當狄伯支與衆胡以為河西軍将兵臨城下時,殊料衛朔竟未繼續率軍向西挺進。
衛朔在黃白城轉了個彎,北上前往截薛山,以祭拜華夏始祖——軒轅黃帝。
截薛山,又名荊山,亦名中華塬、荊原、荊山塬,位于黃白城以北。
據《史記》記載:黃帝鑄鼎荊山(截薛山)之陽,鼎成,馭龍升天。
也就是說,截薛山乃黃帝馭龍升天之所,乃華夏最重要的人文聖地之一。
隻可惜胡虜亂華,已有近百年未曾有漢人到此祭拜過軒轅黃帝。
衛朔打馬來到截薛山下,下令大軍在山腳下安營紮寨。
“大都護,這裡就是軒轅黃帝鑄鼎升天之所?”康龍看着四周光秃秃石頭,不敢置信。
“當然!走,我們上去祭拜一下軒轅黃帝。”說着,衛朔下馬徒步上山。
上山時,衛朔腳步也放得極輕,一步一步地走在山間小道上。
或許是受大都護影響,或許是出于對華夏始祖的敬畏,其他人無不肅穆莊嚴。
不一會兒,衆人登頂截薛山南眺,但見泾渭分明,整個關中平原盡收眼底。
擺上犧牲祭品,點上燃香,在煙霧渺渺中,衆人以衛朔打頭,紛紛行三跪九叩大禮。
“赫赫始祖,吾華肇造。冑衍祀綿,嶽峨河浩。”
“聰明睿知,光被遐荒。建此偉業,雄立東方。”
“世變滄桑,中更蹉跌。越更千年,外胡蔑德。”
“河洛不守,中原為墟。并雍燕冀,冤魂何多!”
“蒼天在上,厚土在下;神鬼凄凄,蒹蕸蒼蒼。”
“後世子孫,别無它物,唯以犧牲,以告先祖。”
“衛我神州,耀我華夏。奮發圖強,昭告聖主!”
祭拜完畢,衆人挺立山頂,眺望遠處景緻。
忽然,衛朔扭頭看向旁邊崔宏,問:“自古帝王臨禦天下,皆中國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國,未聞以夷狄居中國而制天下也。”
“為何魏晉以來,夷狄能屢屢打破舊例,開曠古之先河?”
“中原秀麗河山,本為炎黃聖地、華夏樂土,卻偏偏任由鮮卑、匈奴、羯、羌、氐等胡虜腌臜之輩稱王稱霸!”
“玄伯公,你學究天人,可能告訴吾其中緣由麼?”
“我們又該如何做,才能避免後世子孫,不再經曆今日之苦難?”
“這……”
“臣以為永嘉以來,夷狄入主中原,并非天意,實乃人禍。”
“漢末以來,華夏紛争不斷,終緻元氣大傷,而夷狄乘亂而作,擾亂中原。”
“彼時若君明臣良,足以綱維天下,達人志士,豈有冠履倒置之歎?!”
“不過,胡虜終究乃蠻夷之輩,雖能橫行一時,卻不如我華夏源遠流長。”
“胡虜終無百年之運,而華夏五百年則必出聖人。”
“從永嘉之亂算起,胡虜作亂中原将近百年。”
“而從孔聖出生計起,距今已九百五十餘年。”
“主公可知這意味着什麼?!”崔宏意味深長地問。
他不等衛朔回答,遂兩眼放光道:“時至今日,胡虜當滅,華夏終将在聖人帶領下走向複興?!”
“以臣來看,主公就是天定聖人,将徹底終結百年胡患。”
“玄伯公過譽了,朔如何敢與列位先賢比肩?!”
“主公無須妄自菲薄,在臣看來,光是如何防範胡虜作亂上,曆代未有超出主公者。”
“诶,那是因為朔站在曆代先賢肩膀上,所以目光比他人更深遠一些罷了。”
關于防胡虜作亂,作為當世漢族精英分子,崔宏曾私下揣摩過此問題。
投靠河西後,在衛朔影響下,更是接觸了不少民族融合理論。
他非常贊同河西推行的民族同化政策,更對“一個民族、一種文化、一個邦國”這類觀點推崇備至。
因為,河西就是活生生例子,在不斷強化下,各族間差異漸漸消失。
今走在河西街上,放眼望去,再也看不到服飾各異、操着不同語言的族群。
“胡無百年運……”崔宏喃喃自語:“驗之今日,信乎不謬也!”
“不錯!”旁邊姜紀同樣是滿臉激動。
“天運循環,值此之時,華夏氣盛,億兆之中,當降生聖人。”
“其當外驅胡虜,内複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
衆人在山上待了許久,直到天快黑了才匆匆下山。
自截薛山祭拜黃帝後,很快有一條谶語流言傳遍了四方。
而各地胡虜聞聽此谶語引起一片混亂,各個肝膽欲裂,吓得惶惶不可終日。